中平三年五月初一，端阳刚过，元氏县城头的血迹尚未洗尽，城根下已响起叮叮当当的凿石声。田畴赤着脚站在壕沟边，裤腿沾着泥浆，手中木尺反复丈量着新挖的第四重壕沟：“再挖深三尺！沟沿要砌上青石，免得雨水冲垮 —— 眭固！你带的人怎么把尖木埋反了？”
眭固从沟底探出头，满脸黑灰：“子泰先生莫急！这黑山老营的法子错不了，尖木朝下才扎得深！” 说着抓起根手臂粗的枣木尖桩，狠狠砸进沟底淤泥，“你看，骑兵踩上来保管透心凉！”
田畴正要争执，身后突然传来马蹄声。王凯披着半旧的青布袍，与张合并马而来，身后跟着扛着铁砧的工匠。“子泰说的是。” 王凯翻身下马，踩着跳板走到沟边，“尖木朝上斜插三十度，再浇上铜汁固定，敌军拔都拔不掉。俊乂，你要的熟铜够不够？”
张合拍了拍马鞍旁的铜锭：“主公放心！张辽那边送来了三百斤熟铜，够裹十副霹雳车轴了。只是这新造的连弩，扳机总卡壳。” 他挥手让工匠抬来一具半人高的铁弩，弩身刻着三道凹槽，“按主公说的‘三段击’法子造的，却总出毛病。”
王凯接过弩机，指尖抚过卡槽：“是弹簧片太脆。让铁匠铺加些锡，再把扳机磨薄三分 —— 对了，城西北角楼要改造成望楼，_height 两丈，四周开箭窗，田畴你带人督造。”
正说着，韩猛骑着快马奔来，马背上驮着个鼓鼓的麻布袋：“主公！枣祗大人在东河村试种的苜蓿长出来了！牛羊吃了毛色亮得很！”
三人赶到东河村时，只见田埂上满眼新绿。枣祗正蹲在地里，用木耙拨开土壤，辛毗拿着陶罐浇水。“主公请看。” 枣祗举起一把三指长的苜蓿，“此草耐贫瘠，割了还能再长，一年能喂饱十头耕牛。只是流民们嫌它涩，不肯种。”
王凯捡起一片叶子放进嘴里，涩味过后竟有回甘：“辛佐治，你带书吏写告示：种苜蓿一亩，抵半亩公田租税。再让厨下用苜蓿做汤，给流民尝鲜。” 他转向枣祗，“先生说的五家一屯，推行得如何？”
枣祗从袖中掏出户籍册：“已编了六百屯，每屯设屯长，农闲时操练。只是赵大户那几家豪强，不肯交出多余田地，还说……”
“还说俺是流民坞主，管不着他们的私产？” 王凯冷笑。这时崔琰匆匆走来，袍袖上沾着墨迹：“主公，审配大人从邺城传回密信，袁绍在渤海郡集结兵力，还派使者去见乌桓单于。”
“南据河，北阻燕代，袁本初的老毛病又犯了。” 王凯摩挲着下巴，脑中闪过历史年表，“田丰何在？”
田丰应声从桑树林后走出，手中拿着根桑枝：“主公，可派使者去见公孙瓒，说愿助他夺回青州。公孙瓒恨袁绍入骨，定会出兵牵制。”
“还要加把火。” 王凯道，“沮鹄，你立刻带五千斤精盐去幽州，送公孙瓒的长史关靖。记住，只说咱们是流民自保，求他勿犯常山。”
沮鹄领命刚走，城西门突然传来喧哗。典韦提着双戟奔来，戟尖还挂着血：“主公！赵大户勾结了几个豪强，带着家丁要闯粮仓！”
众人赶到西门时，只见苏正和领着粮官死死顶住仓门，门外三十多个家丁举着刀棍叫嚣。赵大户站在最前，青绸袍上绣着牡丹：“王坞主！你强占民田，苛捐杂税，当真以为我们好欺负？”
王凯缓步上前，典韦立刻横戟护在他身前。“赵大户，” 王凯声音不高，却带着寒意，“你家有田三千亩，却只交粮五十石，流民饿死时，你粮仓里的粮食都发霉了。” 他挥了挥手，李通带着两个兵卒抬来个粮囤，“这是昨日从你家地窖搜出的陈粮，够五十户流民吃半年。”
赵大户脸色煞白，家丁们纷纷后退。王凯盯着他：“念你初犯，罚粮一千石，再交出五十亩地给流民。若敢再反，你知道眭固的地道里缺填坑的人。”
眭固立刻拍着胸脯：“主公放心！俺那地道能埋百十人，保证不留痕迹！”
赵大户吓得瘫在地上，连连磕头：“小人愿缴粮！愿缴粮！”
待豪强们退去，崔琰低声道：“主公此举虽震慑了众人，却也让冀州士族寒心。”
“寒心总比饿死好。” 王凯转身走向医棚，“这些天伤兵和流民闹痢疾，得去看看。”
医棚里弥漫着草药味，几个郎中正给病人喂药。王凯拿起陶罐闻了闻，眉头皱起：“这药里有巴豆，会脱水的。” 他让书吏取来纸笔，写下药方，“用黄连、葛根煮水，再加些盐，一日三服。” 又指着一个发烧的孩童，“用湿麻布敷额头，每隔半个时辰换一次。”
郎中们将信将疑，试了半日，病人果然好转。一个老郎中对着王凯磕头：“先生真是活神仙！”
王凯扶起他：“不是神仙，是先师传的法子。崔琰，从今日起，每屯设一个医卒，教他们识草药、治小病。”
当晚，中军帐内灯火通明。张合献上新造的连弩：“主公，按您的法子改了扳机，能连发十箭，五十步外能穿铁甲！” 他演示着扣动扳机，弩箭如流星般射出，穿透了帐外的铁盾。
田丰抚掌道：“有此利器，袁绍的冲车不足惧矣！只是他若学公孙瓒筑楼橹，居高临下射箭，如何应对？”
“用火箭。” 王凯道，“让工匠在箭杆缠麻布，浸上枣祗造的红枣酒，点火射出去，楼橹必燃。”
枣祗拱手道：“主公不提，祗倒忘了。那红枣酒烈度足，比鱼油还易燃，明日便送百坛到军械营。”
正议间，田豫、廖化浑身是血地闯进来：“主公！牵招将军在钜鹿郡遇袭，盐队被袁绍的人劫了！”
五月初五，钜鹿郡漳水畔的芦苇荡里，牵招靠在断船板上，胸口插着支羽箭，臧霸正用布条给他包扎。“他娘的周昂！” 臧霸骂道，“带着三千人假扮黑山贼，抢了盐车还不算，还放火烧了咱们的货栈！”
牵招咳出一口血：“快…… 快通知主公，袁绍要断咱们的盐路，张辽那边还等着精盐换铁器……”
话音未落，芦苇丛突然动了。廖化提着长枪冲出，却见田豫领着十几个骑兵赶来：“文远莫慌！主公派俺们来接应！”
众人刚将牵招抬上马车，远处传来马蹄声。周昂带着人马追来，手中长枪指着：“王凯的余孽！留下盐车，饶你们不死！”
田豫冷笑一声，挥手放出信号箭。刹那间，芦苇荡两侧冲出百余骑兵，徐晃、高览各持兵器杀来。“周昂！你爷爷徐晃在此！” 徐晃的大斧劈落，周昂的枪杆顿时断成两截。
高览的铁枪如毒蛇出洞，刺穿了周昂的左肩。周昂惨叫一声，拨马就逃。高览正要追赶，田豫喊道：“穷寇莫追！先护盐队回元氏！”
三日后，元氏城的盐场里，工人们正忙着用草木灰制碱。王凯站在灶台边，看着工匠将盐卤倒入陶罐，再撒上草木灰：“这法子能除盐里的苦味，再多烧几窑，给张辽送去。”
牵招躺在担架上，被抬到盐场：“主公，张辽说吕布要攻兖州，急需精盐换粮草，愿用两千匹战马换咱们的盐。”
“两千匹？” 王凯眼睛一亮，“让臧霸、李通带五千斤精盐去泰山郡，务必把战马牵回来。另外，告诉张辽，袁绍和乌桓勾结，让他提防。”
臧霸、李通领命而去。程昱这时匆匆走来，身后跟着个穿黑袍的使者：“主公，曹操派满宠来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