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林清婉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滴水。
门铃响了。
谁会这个时候来？她裹着浴袍走到门口，从猫眼往外看。
门外站着一个女人，低着头，看不清脸。
但那件皱巴巴的香奈儿外套，林清婉认得。三年前，陈锦程送给宋雨儿的生日礼物，当时还特意在她面前炫耀过。
她犹豫了几秒，打开门。
宋雨儿抬起头，脸上的妆哭花了，眼睛肿得像核桃。
林...林总。她的声音在发抖，对不起，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找谁了。
林清婉看着她。曾经精致妆容、趾高气昂的女人，现在憔悴得像个流浪者。
进来吧。
宋雨儿愣住了：您...您让我进去？
外面冷。林清婉转身往里走，湿漉漉的头发滴了水在地板上。
她差点滑倒，扶住墙才站稳。
客厅里，林清婉去倒水。手一抖，水洒了一桌子。
对不起，我去拿抹布——宋雨儿站起来。
坐着。林清婉拿纸巾擦桌子，又重新倒了一杯，喝点热水。
宋雨儿接过杯子，手抖得厉害，水洒在了她那件名牌外套上。
没事。林清婉递过纸巾，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还是没戴，慢慢说，发生什么了？
宋雨儿的眼泪又掉下来：我...我被骗了。
原来，离开陈锦程后，宋雨儿遇到了一个自称富二代的男人。对方出手阔绰，甜言蜜语，她很快沦陷了。
他说要投资，让我把所有积蓄都给他。宋雨儿哽咽着，我太蠢了，真的都给了。结果...结果他拿着钱跑了。
报警了吗？
报了，但警察说这种案子很难破。宋雨儿捂着脸，我现在连房租都交不起，工作也丢了，我...
她突然跪下：林总，我知道我不要脸，我知道我对不起您。但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求求您...
林清婉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心情很复杂。
三年前，就是这个女人，挽着陈锦程的手臂，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起来。她说。
宋雨儿不敢起。
林清婉弯腰去扶她，又撞到了茶几角。
嘶——她揉着膝盖，起来吧，地上凉。
宋雨儿慢慢站起来，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可以给你一份工作。林清婉说。
宋雨儿猛地抬头，不敢相信。
云上集团的慈善基金会需要人手。林清婉继续说，工资不高，每月八千，但足够你生活。
您...您为什么要帮我？宋雨儿的声音在颤抖，我曾经那样对您...
林清婉沉默了一会儿。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景。
你知道吗？她轻声说，我曾经恨过你。非常恨。
宋雨儿低下头。
每次看到你挽着他，看到你故意在我面前炫耀，我都想过一千种报复你的方法。
林清婉转过身，靠在窗台上：但后来我发现，恨一个人太累了。
她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而且，恨你并不能让我变得更好。相反，放下仇恨后，我才真正获得自由。
可是我...
每个人都会犯错。林清婉打断她，包括我。我也曾经错得离谱——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失去了自己三年。
她走回沙发坐下，又碰倒了茶几上的遥控器。
遥控器掉在地上，电池滚了出来。
两人同时弯腰去捡，头撞在一起。
哎哟！
对不起！
她们同时捂着额头，然后，不约而同地笑了。
虽然宋雨儿的笑还带着泪。
林总，您还是这么...宋雨儿欲言又止。
笨手笨脚？林清婉自嘲地说，是啊，改不了。我妈也这样。
气氛缓和了一些。
林清婉把电池装回遥控器：明天去慈善基金会报到吧。负责人是王姐，人很好，她会安排你的工作。
谢谢...真的谢谢您。宋雨儿又要哭了。
先别急着谢。林清婉认真地说，这份工作很辛苦，要去贫困地区，要照顾孤寡老人，要做很多体力活。你能接受吗？
宋雨儿用力点头，只要能自食其力，什么都能做。
那就好。林清婉站起来，时间不早了，你住哪？
我...我刚被房东赶出来。
林清婉想了想：楼下有个客房，你可以暂时住那里。等发了工资再找房子。
宋雨儿彻底愣住了。
她看着林清婉，眼泪止不住地流：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不是对你好。林清婉摇头，是对我自己好。
什么？
抱着仇恨生活，最痛苦的是自己。她说，放过你，也是放过我自己。
带宋雨儿去客房的路上，经过一面镜子。
林清婉看到镜子里的两个人——曾经的情敌，现在却走在一起。
人生真奇妙。
对了。到了客房门口，林清婉突然问，你和陈锦程...后来怎么样了？
宋雨儿苦笑：分手了。他破产后，我就离开了。
因为没钱？
不全是。宋雨儿摇头，眼神有些复杂，是因为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
宋雨儿深吸一口气：其实，陈锦程从来没有爱过我。
林清婉愣住了。
他爱的一直是您。宋雨儿继续说，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因为我是他能掌控的。而您，让他有压力。
林清婉没说话。
每次喝醉，他叫的都是您的名字。宋雨儿的声音很轻，每次看到关于您的新闻，他都会盯着看很久。甚至...
她停顿了一下：他的钱包里，一直放着你们的结婚照。
林清婉靠在门框上，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后来我明白了。宋雨儿苦笑，我只是一个...替代品。一个让他逃避现实的替代品。
当他失去一切，不得不面对现实时，就不需要我了。
客房里安静下来。
林总。宋雨儿突然说，我欠您一个道歉。
不用了。
不，请让我说完。宋雨儿认真地看着她，对不起。不只是因为我破坏了您的婚姻，更因为...我让您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痛苦。
如果不是我，也许你们能好好沟通，也许一切都会不同。
林清婉摇头：不会的。
为什么？
因为问题不在你，在我们自己。她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他不够勇敢去爱，我太过勇敢地爱。注定走不到一起。
那您恨他吗？
林清婉想了想：不恨了。就像不恨你一样。
她转身要走，又回头：对了，明天记得吃早饭再去上班。楼下有个包子铺，很好吃。
林总...宋雨儿叫住她。
您现在...幸福吗？
林清婉笑了，是真心的笑：很幸福。
那就好。宋雨儿也笑了，虽然还带着泪，您值得最好的幸福。
回到楼上，林清婉给秦墨轩发消息。
在吗？
秒回：在。怎么了？
刚才宋雨儿来了。
电话立刻打过来。
你没事吧？秦墨轩的声音带着担心。
我很好。林清婉躺在床上，我给了她一份工作。
...你确定？
确定。她说，墨轩，我发现一件事。
什么？
原谅别人，真的会让自己轻松很多。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清婉，你知道我最爱你什么吗？
什么？
你的善良。秦墨轩说，不是软弱的善良，是强大之后还能保持的善良。
林清婉的眼眶有点湿：墨轩...
谢谢你爱着真实的我。包括我的笨手笨脚，包括我的选择，包括...我的善良。
傻瓜。秦墨轩笑了，这些都是你的一部分，我怎么可能不爱？
挂了电话，林清婉看着天花板。
手机又响了，是苏雨薇。
老板，刚才慈善基金会的王姐说，明天有个新人要入职？
对，我安排的。
需要做背景调查吗？
不用。林清婉说，每个人都值得第二次机会。
好的。苏雨薇没有多问，对了老板，明天早上的会议改到下午了，您可以多睡一会儿。
知道了，谢谢。
放下手机，林清婉闭上眼睛。
明天，宋雨儿会开始新的生活。 陈锦程在努力经营他的环保事业。 她也在自己的路上继续前进。
三个曾经纠缠的人，都在各自成长。
这样，挺好的。
窗外，江城的夜很深。 但总有人在重新开始。 包括那些曾经犯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