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澹台烬的动作比她更快。
他先一步弯腰,修长的手指捡起了那枚护心鳞。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漫不经心拿在手中把玩。
叶冰裳瞳孔微缩,眼中划过一丝暗色,再抬首间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委屈、惊恐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质问:
“澹台烬?你……你要干什么?外面……外面的那些乌鸦,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毁了……毁了我和殿下的婚礼?!”
澹台烬看着她即便在此刻依旧不忘表演的柔弱与控诉,忽然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与一丝疯狂。
他向前逼近一步,暗红的眸色似乎更浓了些,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冰冷:
“我的叶大小姐,不过是一个侧妃的婚礼……”
他目光扫过她身上华丽的嫁衣,刻意加重了“我的”二字,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嘲讽,
“以你的野心,就只值这点?”
这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划破了两人之间那层心照不宣的伪装!
叶冰裳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她仰着脸,泪水悬在纤长的睫毛上,将落未落,衬得她眼眸愈发清亮,却也愈发深不见底。
望着澹台烬此时隐隐泛着不正常红芒的眼眸,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虽然依旧是澹台烬的躯壳,但内里那份漠然、那份居高临下的审视、那份刻意加重“我的”二字时流露出的、近乎本能的占有与挑衅……
怕是不再是昔日那沉默隐忍的少年质子了吧!
叶冰裳眼底深处,一丝极快的、近乎灼热的光芒闪过,随即被更多氤氲而起的“泪水”与“惊怒”完美掩盖。
她像是被他那句“我的叶大小姐”和后面赤裸的嘲讽刺伤,又像是被他不合时宜的出现与身上那股冰冷血腥的气息吓到,
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却倔强地没有后退更多,反而抬起泪眼,迎上他那双暗红色的眸子,声音带着被羞辱后的尖锐与破碎:
“你……你放肆!澹台烬,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野心……什么满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只是想安安分分嫁给殿下……!你毁了这一切,还敢在此胡言乱语?!”
澹台烬看着她这副色厉内荏、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儿般的模样,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更深了些。
他没有因她的呵斥而退让,反而又向前逼近了半步,两人之间原本就极近的距离再次缩短,他几乎能闻到她发间清冷的香气,混合着嫁衣上熏染的淡淡花香。
“安安分分?”他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满溢出来,暗红的眸子锁住她强作镇定的眼睛,,
“叶冰裳,这里没有萧凛,没有那些眼瞎的看客,何必再演这场无聊的戏?”
他抬起手,那枚冰蓝色的护心鳞在他苍白的指尖转动,折射着结界微弱的光,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
“穿着不属于你的正红,嫁给一个连正妻名分都无法给你的男人……叶冰裳,这就是你想要的?”
叶冰裳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乱了一瞬。似乎被说中心事的慌乱。
她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澹台烬,看着他苍白脸上那抹近乎残忍的讥诮。
她猛地别过脸,仿佛不堪承受他话语的刺伤,声音却依旧带着倔强的哽咽:
“你懂什么?!殿下待我真心!他承诺过会给我一切!这比什么都重要!你一个……你一个自身难保的质子,有什么资格评判我和殿下的事情?!”
澹台烬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在安静的偏厅里回荡,却无端让人心底发寒。
“真心?承诺?”
他止住笑,暗红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近乎残忍的兴味,
“叶冰裳,你比谁都清楚,这世上最不可靠的,就是男人的真心和承诺。尤其是……皇子的真心。”
他微微偏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偏厅的墙壁,投向外面混乱的战场,
“看看外面,他的‘真心’,此刻正用来保护那些他必须保护的‘责任’,而不是在这里,陪着他的新娘子。”
他一只手抬起,冰冷的指尖近乎轻佻地,划过叶冰裳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动作缓慢而充满侵略性。
“看,他给你的‘保护’,如此轻易就被我打破了。他给你的‘名分’,不过是个侧妃。他甚至连留在这里陪你都做不到……”
澹台烬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沉,如同恶魔的絮语,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叶冰裳理智与伪装的最边缘,
“这样的‘夫君’,这样的‘庇护’,就是你想要的?就是你……‘野心’的终点?”
叶冰裳微微偏头,避开他过于迫近的呼吸,眼中的惊怒与伤心如同潮水般褪去,速度快得惊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玩味。
染着蔻丹的、冰凉纤细的指尖,轻轻拂开他的手。
“野心?”叶冰裳的声音依旧很轻,却不再有哭腔,只剩下一种玉石相击般的清冷,“质子殿下在说什么?冰裳听不懂。”
她抬起眼睫,目光如同浸了寒潭水的琉璃,直直望进澹台烬暗红的眼底:“冰裳一介庶女,能蒙六殿下不弃,已是天大的福分,怎敢还有他求?倒是质子殿下你……”
指尖轻探,似有若无地划过澹台烬沾染了暗红污渍的衣襟,语气带着一种天真的、却又致命的探究:
“……闯我婚礼,搅乱喜堂,此刻又对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你就不怕,殿下回来,治你一个惊扰皇室、图谋不轨之罪吗?”
她的触碰极轻,如同羽毛拂过,却让澹台烬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怕?”澹台烬低低地笑了,那笑声沙哑干涩,毫无愉悦,只有无尽的冰冷。
他非但没有退开,反而更近一步,几乎将叶冰裳困在了他与身后的桌子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