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阿姐是因为你心碎而绝的现实吗?”许执麓彻底压不住情绪,尤其厌看他一副无辜的样子,她一下子说穿藏在遗书背后的另一层真相。
祁郢惊了一下,想也不想矢口否认,“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的?”
“反正不是我的错,”他也被逼问的说的实话,“因为……因为被爱不是我的错,不爱更不是——”
“我恨你也不是我的错!”许执麓更大声的打断他。
“你……”祁郢想不到她还要记恨自己,一时也失了分寸辩解起来,“你难道就把她的死全都归咎于我??那她当初就不要进宫来,这宫里本来就是这样的!”
“活不下去怪不了任何人——”他说这句话的无情彻底点燃了许执麓怒火。
“是你选了她,你选了她进宫,把她从我身边夺走的。”许执麓从匍匐在书案上支起身子,双手死死的撑着书匣,声音前所未有的尖锐,“你是凶手!你就是宫里最大的罪魁,阿姐,就是你害的。”
祁郢也被激怒了,“真正害死她的从来不是我,你难道还不知道她为了谁进宫?”
“为了你,她入宫就是为了你!”
许执麓闻言气的发颤,整个人都要站不住了,“不可能,她说过是自己想入宫……”
“你想过的,却不敢,也不愿意相信,许执麓,”祁郢扶住她的肩膀,既是支撑住她,也是掌控住她,“许绾雉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不过,她舍得下你入宫,只有可能是为了你。”
许执麓的眼泪开了闸一样滚落,她想到了入宫问阿姐为什么抛下自己时,阿姐满脸的愧疚,她当时愧疚自己的选择会给妹妹带来伤害,‘以爱为名’的伤害,而不是自己的牺牲应该被铭记……
世人都喜欢以爱为名,好似打着爱她为她牺牲的名义就能占据大义名分。
许绾雉却反而愧疚……那么那么温柔的人啊。
最后却活不下去了,连最爱的妹妹也舍得设计,她该是多么绝望无助的离开的。
许执麓放不下真相,又何尝不是无法原谅过去的自己。
如果,她能再隐忍一些,没有惹出事来,父亲或许不会病的更重,母亲也会被留下,家还在,那么偏爱阿姐的母亲也会拦着不让她入宫。
这世上的最坏的事情全是一些不可预料的小事牵连而成的。
而世上也没有如果。
“是我说错话了,都是我错了……”祁郢一见她的眼泪,开始后悔起来,无论她有多大错,她哭的一刹那,都是他的错。
“你别哭了,我给你赔不是,你骂我,打我,我再不多说一个字。”
“我恨你……”许执麓已经无力歇斯底里,只在他怀里,哑着嗓音含泣道。
祁郢后知后觉这一场变故引爆了她心底积攒的仇恨,她的心变了,一切都已经被改变了。
“小鹿……不要这样,”他自己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却先举手投降,祈求她能回心转意,“不要在不理智的时候做决定,答应我,等我们一起查明那个送遗书的人,等我们问清楚……”
“哪怕,哪怕最坏的结果,你总要给我机会弥补。”
他极少有什么后悔的事情,当初选择了许绾雉就是一件。
后悔的情绪来的太晚,当他全部的爱意都无法打动她,他的心她都不需要——一切就如当初他对许绾雉的一样,祁郢才懂得后悔的滋味。
那是一种,特别煎熬的摧人心肝的滋味。
可许执麓才是真正的洞悉了全部的真相,还查什么……如果说今日之前她还在动摇,怕因为对付他而间接伤害到点点,那从这一刻起,她绝不会心慈手软。
“陛下?路掌院和路医正都来了。”刘金贵小声的在门口提醒。
祁郢立马将许执麓打横抱起,“快宣他们进来。”
等把人安置在卧榻上,路淮真和路筝二人在帘外见礼,“请皇上,良嫔娘娘安。”
祁郢坐在榻边,头也不回道,“来给良嫔瞧瞧,她刚才差点晕过去了。”
路淮真仍在帘外,路筝却掀开珠帘进来了,此刻的许执麓似乎睡着了一样,她认真打量许执麓面色,然后在一旁的锦墩上坐下,祁郢拿起许执麓的手腕安放好,她就顺势搭上去。
须臾,她起了身,沉凝着走回路淮真身边。
待到床幔放下,隔着丝巾路淮真也听了脉之后,祁郢就发问了,“如何了?”
仍是路筝先说:“良嫔心气虚弱,气息不通,伴有发冷,面色青白……似心痛之症。”
祁郢大惊,《黄帝内经》记载,真心痛,手足青至节,心痛甚,旦发夕死,夕发旦死……
“绝不可能!她……她好好的,她身子好着呢,你学的什么医,胡言乱语!”祁郢声音又气又急,“来人,将她给朕拖出去——”
“陛下,情志内伤,惊则气乱,恐则气下……”路筝直直跪在地上,面色却镇静,言语利索,“强烈的惊,怒,恐都会导致气滞,气不行则血不通,最终心血瘀阻——”
她一口气不停说的极快,但总体意思就是剧烈的精神刺激会直接引发心悸,“古之急火攻心而猝便是如此。”
常言道气死了……气乱带来的心跳急剧加速,以至于心碎而亡。
直到被拖出去路筝才算闭了嘴。
但因为祁郢没有说具体的处置,所以刘金贵权衡一番之后,只让人将她押着跪在外头候命。
萱草她们几个早就得了吩咐也在水榭外头,除了跟着大皇子的樱草喜芳郑氏贾嬷嬷她们都在畅园,丽人湖这边大家都齐齐整整的候着,哪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动静这么大,自然也都惴惴不安的很。
“路淮真,你来说。”祁郢胸口急剧的起伏之后,短暂平复了下气息,他强作镇定的看向路淮真,后者迎着他的眼神,先是委婉的肯定了路筝的诊断,然后话锋一转似解释却更像是给人吃了一剂定心丸,“心为君主之官,主神志和血脉,体内整体的阴阳血气失衡才会心悸失常,且一时失衡也不足断,还需进一步观察和辩证。”
祁郢立马起身走至路淮真跟前,顾不得君臣之别,拉着他起身,“朕命你再细细诊看,不拘用什么法子,朕都允你。”
一边说着,一边原地转了几步,像是失去了目的,待重新坐回卧榻边,他又发了下呆,之前一直说许执麓有心病,可那只是说说,怎么会突然就真发了病……难道是被他气出的急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