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内陷入了一种近乎凝固的诡异寂静。
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只有那孩子因无措和害怕而发出的细微抽噎声,以及苏婉娘如同破风箱般粗重、惊恐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衬托得那份寂静愈发令人窒息。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些训练有素、尽量保持面无表情的侍卫,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那个粉雕玉琢的孩子身上,等待着他的反应。
然而,那孩子只是睁着那双酷似沈玦、此刻却盛满了全然的茫然、困惑和无辜的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林墨,小小的脑袋里显然完全无法处理刚才接收到的奇怪信息。
他求助似的转过头,看向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母亲”,小手无意识地抓着她的衣角,细声细气地,带着更浓的哭腔喃喃:“娘……她念的什么……我不会……我没听过……”
这带着童稚的、全然发自本能的回答,如同最后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苏婉娘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彻底的绝望和难以置信,死死盯着林墨,仿佛在看一个来自异世的妖魔。
她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用这样一种完全超出她想象范畴、荒诞不羁却又让她根本无法反驳、甚至无法理解的方式,来验证这根本子虚乌有的“父子亲情”!
这完全打乱了她和幕后之人预设的所有应对方案!
林墨脸上那鼓励的、循循善诱的笑容渐渐收敛,转化为一种洞悉一切、冷静至极的审视。
她直起身,目光再次投向精神已然崩溃的苏婉娘,语气平和,却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地面,带着千斤重量:“苏姑娘,你看。你口口声声说王爷亲自教导孩子念诗,孩子耳濡目染,与王爷感情深厚。可王爷‘平日最爱吟诵’、用以‘静心凝神’的这首诗,孩子却连听都未曾听过,一个字也接不上来。这,又作何解释?”
她不等苏婉娘组织起任何苍白的辩解,便以一种近乎宣判的语气,清晰地继续道,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厢房内外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唯一的解释就是,你所谓的‘王爷疼爱孩子、亲自教导、孩子耳濡目染’完全是彻头彻尾的谎言!你与王爷之间,根本不存在你所说的那种亲密关系,这个孩子,也绝非王爷血脉,与王爷更没有半分情感牵连!你们所有的说辞,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精心策划、漏洞百出的骗局!”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苏婉娘徒劳地挣扎着,嘴唇哆嗦着,却再也吐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字句。
她的意志已经被彻底摧毁,所有的伪装,在林墨这抽丝剥茧、逻辑严密,最后又辅以这记“绝杀”的问询下,已然片甲不留,原形毕露。
那孩子似乎也被林墨这突然转变的严肃语气和母亲彻底崩溃的状态吓到,刚刚止住的哭声再次爆发出来,比之前更加响亮和恐惧,“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猛地扑到苏婉娘怀里,小脸埋在她汗湿的衣襟里,嘴里模糊地、依赖地喊着:“娘……娘……我怕……我们回家……我要回家……”
这一声充满依赖和恐惧的“娘”,更是以一种残酷的方式,坐实了他们母子之间紧密的联系,而与那位高高在上的靖王殿下,毫无瓜葛。
林墨看着这场终于落下帷幕的闹剧,心中并无多少胜利的喜悦,反而掠过一丝沉重与无奈。
利用一个无知孩童的天真反应作为武器,并非她所愿,但在当时的情境下,这是戳穿这精心编织的谎言最直接、最有效,也最能让旁观者信服的方式。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一旁始终沉默,却掌控着全局的沈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