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锈城灰蒙蒙的雾气尚未完全散去。云顶华府的顶层公寓里，冷穿着王秘书连夜送来的、合身却让他浑身不自在的新衣服，局促地站在门口。他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抗拒和一丝被强行推入轨道的茫然。一辆低调但显然价值不菲的黑色轿车已经等在楼下，是王秘书安排来接他去新学校的。
路橙泽（赵三省）穿着那件宽大的工装夹克，正将一个平板塞进随身的背包里。他看了一眼如同即将上刑场的冷，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去吧。别惹事，但也别被人欺负。记住，你是我的人，你身份的事情我之后会搞定，不影响你上学，你以后就叫赵冷。”
冷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转身跟着等在一旁的司机离开了。厚重的门关上，隔绝了冷那复杂的情绪。
路橙泽没有丝毫耽搁，拿起自己的背包，里面装着昨晚整理好的初步改造方案和设备、材料清单。他没有叫段六——那个曾经的“六哥”此刻恐怕还在客房里辗转反侧，消化自己从小帮派首领变成龙虎集团的成员。
路橙泽没有叫别人跟着自己独自下楼，(当然，每次都得在宽大的风衣类衣物下穿着装甲)一辆同样低调但马力十足的黑色越野车已经等在门口，这是冯虎特意为他安排的座驾和司机。
“去城北厂区。”路橙泽简短地吩咐。
车子驶离奢华的上城区，穿过混乱的街区，向着锈城工业气息更浓、也更混乱的城北驶去。约莫四十分钟后，一片被高墙和铁丝网围起来的巨大厂区出现在眼前。门口站着持枪的保安，看到路橙泽乘坐的、带有龙虎集团标志的车，立刻放行。
厂区内机器轰鸣，巨大的厂房如同匍匐的钢铁巨兽。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切割、焊接和机油混合的气味。冯虎显然已经提前打了招呼，一个穿着沾满油污工装、戴着安全帽、看起来是技术负责人的中年男人带着几个工头模样的人，早已在最大的一个车间门口等候。
“赵先生！欢迎欢迎！冯总交代了，厂里所有资源，您随便看，随便调！”技术负责人姓李，脸上堆着热情但带着点技术人特有谨慎的笑容，小心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被冯总奉为上宾的“赵专家”。
路橙泽点点头，没有寒暄，直接步入车间。
巨大的空间里，各种机床排列有序，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路橙泽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扫描仪，快速扫过每一台设备。他原本对冯虎这个“涉黑企业家”的工厂没抱太大期望，但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有些惊讶。
“海兰联邦的‘海格力斯’五轴联动加工中心？最新的V12型号？”路橙泽停在一台巨大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精密机床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奇。这种级别的设备，即使在江城，也属于管控级别的精密加工母机，价格高昂且获取渠道受限。冯虎居然能搞到，还保养得不错？
“是…是的，赵先生好眼力！”李工连忙点头，语气带着点自豪，“这是去年冯总花了大价钱，托了…呃…特殊渠道弄进来的，整个锈城独一份！精度能达到微米级！”
路橙泽没说话，继续往前走。他又看到了几台同样来自海兰联邦的高精度激光切割机、数控折弯机，甚至还有一台小型的金属3d打印设备！虽然规模不大，但设备的新旧程度和品牌，都远超他的预期。看来冯虎为了洗白和搞“产业升级”，在硬件上确实是下了血本，也动用了不少见不得光的关系。
“这些设备基础很好，比我想象的要好。”路橙泽终于开口，肯定了李工一句，让对方松了口气。他走到一条正在生产某种金属支架零件的流水线旁，拿起一个刚下线的零件看了看。零件表面光洁，尺寸精度也合格，但设计非常粗糙，就是普通的结构件。
“这条线，停掉。”路橙泽将零件丢回流水线，语气不容置疑。
“啊？停掉？”李工一愣，这条线生产的是他们目前主要产品“工业助力外骨骼”的支撑件，虽然技术含量不高，但需求稳定，是厂里的现金流来源之一。
“对，停掉。”路橙泽重复道，从背包里拿出平板，调出一份图纸，“把它改造成生产高强度金属丝的流水线。图纸和要求我发给你。我需要直径0.3mm、0.5mm两种规格的钒铝合金丝，然后经过这个工序……
路橙泽给出提高强度的工序，同时又不让金属丝失去它的韧性，算是勉强合用的材料……
“还有抗拉强度必须达到1800mpa以上，韧性指标在这个区间。”他在平板上圈出一个范围，“给你们五天时间，完成设备改造调试和首批样品生产。有困难吗？”
李工凑过去看着平板上的图纸和要求，眼睛越瞪越大。这改造方案极其精妙，充分利用了现有设备的核心功能，只是改变了工装夹具和部分控制程序。但那个金属丝的要求……非常高！他手心里捏了把汗，但看着路橙泽那平静却充满压迫力的眼神，以及想到冯总的命令，他咬咬牙：“没…没问题！赵先生！我们加班加点也给您弄出来！”
“好。”路橙泽收起平板，没有多余的话，“带我去看看涂层材料的生产线。”
李工赶紧引路，穿过巨大的车间，来到另一片区域。这里空气更闷热，弥漫着化学溶剂和高温烘烤的味道。几台大型的浸渍槽、喷涂设备和高温固化炉正在运行，工人们穿着防护服在操作。
“赵先生，这就是我们的涂层线。主要生产您清单里提到的那种高强度耐磨、防腐蚀涂层，用在我们的外骨骼关节和外壳上。”李工介绍道，指着刚从固化炉里出来的一块覆盖着哑光黑色涂层的金属板，“您看，这涂层附着力强，硬度高，耐磨性非常好！我们用的是进口配方，军工级别的！”
路橙泽走到近前，拿起一块刚涂好的样品。他没有像对待金属零件那样直接批评，而是屈起手指，用指关节在涂层边缘不轻不重地敲击了几下，发出清脆而均匀的“哒哒”声。又用手指甲在涂层表面用力划过，只留下了一道非常浅淡、几乎可以忽略的白痕。他甚至还凑近闻了闻固化后残留的微弱气味——一股混合着苯酚和金属氧化物的、略带刺激性的气味。
李工紧张地看着路橙泽的动作，大气不敢出。
路橙泽放下样品，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微妙的、带着点玩味和探究的笑容。他侧过头，看着李工，慢悠悠地问道：
“进口配方？军工级别？”
他顿了顿，眼神里带着点促狭，刻意模仿着某种生硬拗口的腔调：
“该不会是从……那那个脖子右拧那弄过来的吧？”
李工的心猛地一沉，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他瞳孔微缩，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安全帽的边缘！
“脖子右拧”？！
这个词……这个腔调……太熟悉了！他当年跟着冯总去边境线“接货”，跟那些白星联盟的军火贩子打交道时，那群彪形大汉灌着伏特加，拍着桌子，嘴里吼得最多的就是这个词！
李工瞬间联想到赵先生那深不可测的背景、精准得吓人的技术眼光、以及冯总那近乎谄媚的态度……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这家伙不会是某个渗透进来的50w吧？……不然怎么一个技术人员能让冯总……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警惕，身体不自觉地微微绷紧。
然而，路橙泽（赵三省）看着李工那副如临大敌、脸色煞白的样子，嘴角那抹促狭的笑意反而加深了，带着点毫不掩饰的戏谑：
“啧，开个玩笑而已，李工，看把你紧张的。”他拍了拍李工僵硬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怎么？难道真被我猜中了？冯老板路子确实野啊，连白星联盟的‘军工特产’都能搞到？”
听到路橙泽这轻松调侃的语气，看到对方脸上那纯粹是觉得有趣的表情，李工紧绷的神经才猛地松弛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即涌上的是巨大的尴尬和窘迫！自己刚才的反应太大了，简直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赵…赵先生您可真会开玩笑……”李工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这配方是有点那边的技术影子……不过我们做了改良！真的改良了！”
“呵，改良是好事。”路橙泽脸上的戏谑收敛，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和不容置疑，“配方来源我不管，但工艺控制必须提升。现在的问题是涂层不够均匀，固化温度波动太大，导致局部性能不稳定。”
他走到喷涂设备旁，指着几个关键的控制面板和传感器：
“第一，升级这里的温控探头和反馈系统，我要固化炉内温度波动控制在±5c以内。第二，优化喷涂程序，确保喷枪移动速度和喷涂压力恒定，避免涂层厚薄不均。第三，加强前处理。基材表面的油污和氧化物必须彻底清除干净，这是涂层附着的根基。达不到这三条，再‘军工级别’的配方也是白瞎。”
路橙泽一边说，一边在平板上快速调出工艺参数调整方案和需要采购的温控设备清单，直接发送给李工。
“给你七天时间。完成设备升级和工艺调整，生产出符合我新标准的涂层样品。同时，按我发你的新配方比例，调整浸渍槽的溶液浓度。我要看到均匀、致密、无气泡、色差一致的涂层。能做到吗？”
这一次，李工没有了之前的惶恐，眼神里反而燃起了一丝斗志。虽然被赵先生戏耍了一下，但对方指出了明确的方向，而且要求虽然高，但似乎并非遥不可及。
“能！赵先生！保证做到！我亲自盯这条线！”李工挺直了腰板，语气坚定。
“好。”路橙泽收起平板，目光扫过眼前轰鸣的车间，“金属丝和涂层是战斗服的‘筋骨’和‘皮肤’，基础必须打牢。其他部件的图纸和要求……”他顿了顿，看着李工，“明天下午三点前，我会把完整的m1轻型作战服蓝图发给你。记住，我要的是稳定性和一致性，不是速度。但时间，也不能拖。”
“m1？”李工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赵先生给那套战斗服起的代号，立刻点头，“明白！赵先生放心！蓝图一到，我立刻组织骨干研究！”
路橙泽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依旧喧嚣但似乎已经开始酝酿某种变革的车间。李工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还有些发凉的后颈，心里嘀咕：“这位赵先生……路子比冯总还野！连白星联盟的东西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