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将屋中对坐而立二人剪影拉长，处于两条相对的平行线。
已经从徐小橙那了解黑曜石带人过门规矩的方穗岁没有最开始那么气愤，但还是有些恼阮澜竹的自作主张。
她抱着胳膊，直勾勾的盯着阮澜竹那张精致惑人的脸，惊奇的发现和初次见面相比，这个人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表情、神态、态度？
说不上来，看起来更加真实。
方穗岁在打量阮澜竹的同时，阮澜竹自然也在观察方穗岁，端详半天也没看出巫师和人类有什么不同？
倒是那诡秘莫测的手段……
最终还是由阮澜竹最先打破沉默:“徐小橙是我的客户，为人不错，最主要的是听话好带。”他顿了顿，视线漫不经心的扫过门缝底下透进来的黑影，“就是有点胆小，智商也偶尔掉线，但这些都可以慢慢培养。”
“目前我手上有另件要紧事，把她委托给你，我也放心。”这句话算是在顺毛捋了，给双方各自一个台阶。
方穗岁也顺势就坡下驴，不过自己的态度还是要表明：“我是介意打白工，但我更介意的是旁人替我做决定。”
她抬眸，直对上阮澜竹的视线，坚定道：“没有下次。”
对于小孩“张牙舞爪”的警告，阮澜竹掩唇浅笑，算是默认。
问题挑明，二人气氛也就没那么微妙，方穗岁自顾自给自己的瓷缸杯子里倒水。
阮澜竹一派闲适，双手搭在扶手椅上，轻叩两声，语气带着幸灾乐祸：“听说你刚从门里出来，看来这两天过得蛮充实嘛。”
谈及此事，方穗岁恶狠狠的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水，像是企图以此浇灭心底噌噌上涨的火苗，可算有人知道她的不容易了，开始大吐苦水，抱怨中还夹着丝丝委屈：“这是我过得第三个门。”
“我已经小心再小心，还是着了道。”
“这么说你无法感应到门的来临？”阮澜竹指尖敲击扶手的频率加快，像是他陷入思考的大脑。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阮澜竹轻叹一口气：“你不是通过灵境进的门，而是蹭了其他玩家的门进来。”
“你没有专属于自己的门，自然感应不到。”
方穗岁捧着瓷缸杯子，时不时抿上两口，视线不自觉盯着虚空的某处，那边是辅助系统的人物面板，上面还停留在最近发布的任务信息。
知道其中估计有系统插手，方穗岁对这话题提不起什么兴趣：“可能吧。”
如果是夭夭，她还能任性的闹脾气，但现在只剩一个辅助系统，妥妥按章办事的一串数据，她即使抗议也掀不起丝毫水花，有那功夫折腾，还不如多写几封投诉信。
阮澜竹却关注到另一个问题，忍不住皱眉沉吟：“这么说，你不知道这扇门的线索。”
方穗岁仰天长叹：“不造呀。”
阮澜竹也不意外，目露同情，看在她上个门把线索纸条留给程一榭的份上，大方共享手上的信息：“菲尔夏鸟，讲得是一个男巫的故事……”阮澜竹三言两语概括完，不等方穗岁消化其中内情，他抬手看了眼腕表，已经出来十分钟了，他起身整理衣摆：“一会我和林林去楼下找线索，你们……自便。”简而言之就是，徐小橙就交给你了，咱各找各的线索，不要来打扰他和林久时。
方穗岁对于他那点小心思，连个眼神都欠奉，随便挥挥手，慢走不送。
她低头琢磨着阮澜竹故事里的男巫究竟是不是那个中年男人。
难道他也是巫师？不对呀，也没从他身上感受到魔力波动……
倒是这整栋楼都透着些许古怪，似乎空间极其不稳定。
“对了。”阮澜竹的声音幽幽从门口传来，方穗岁抬眼看去，人已站在门边，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门把手，只见他意味深长道：“别怪我没提醒，程一榭在找你。”说着，他露出个耐人寻味的浅淡笑意，开门直接离开。
方穗岁抬手将额前碎发别在耳后，不理解阮澜竹最后那句没头没尾的提醒：“程一榭，谁啊？”怎么觉得他笑得那么不怀好意。
徐小橙从门口回来，刚好和阮澜竹擦肩而过，听到方穗岁的嘀咕下意识接话：“好耳熟的名字，呃……他好像是阮哥手底下的人，应该也是黑曜石的成员吧……”她后面说的话方穗岁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连手里的瓷缸杯子掉地上也没注意。
倒是徐小橙听到动静转头瞧，惊呼一声：“诶！水撒了。”她随手抓了几张纸开始收拾残局，小嘴碎碎念愣是一句都没传入方穗岁的耳中。
她眼前浮现出与那人相处的一幕幕画面，最终定格在那双冷峻疏离的眼眸，锁定敌人时犀利摄人，令人胆寒。
方穗岁不由打个寒颤，整个人陷在沙发里以手掩面，不愿面对现实，满脑子只剩：“吾命休矣！”
徐小橙收拾好房间，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往走廊上瞅，见其他玩家三三两两开始找线索，转头再看站橱柜前细细端详的方穗岁，她不明白一堆娃娃有什么好看的？
眼瞧着阮澜竹和林久时也准备出门，她总算鼓起勇气，磕磕巴巴道：“阿水，我们……”她指指门外：“不和阮……祝蒙他们出去找线索嘛？我看他们出发了。”话到嘴边，她记起阮澜竹的叮嘱，在门里无论何时都不能暴露真名，队友的名字也是。
“你不是害怕吗？呆在屋里什么都不做，等别人找到线索出门不好么，”嘴上这么调侃，方穗岁的视线却始终专注盯着橱窗里陈列着各种各样的玩偶。
仔细回忆中年男人家中的布局，也是随处可见的动物或是小人玩偶，乍看是个温馨童趣的住所，但数量一多就变味了，那些玩偶无机制的眼睛就这么静静的注视着你，无端给人一种背脊发凉的阴森感。
徐小橙还站在门边，期期艾艾的对着手指：“这不好吧。”
方穗岁扭头看向徐小橙，从上到下快速打量眼前的人，眼睛没瞎的都能看出来她眼底的恐惧，那副恐惧自然不是对自己，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挣扎胆怯，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要去找线索。
还真是有趣。
方穗岁眼含笑意，也不逗她：“我们和祝蒙分开行动，太早暴露团队并不明智。”虽然他们四个抱团就已经占了玩家一半人数，真暴露了也只是让人忌惮，但总归还是要找个像样的理由替阮澜竹遮掩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