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沈砚清鸢共议策，夜渡黄河奇袭敌
黄河两岸，战云密布，空气凝固如铁。启军大营连日来的沉寂，非是怯战，而是暴风雨前最压抑的宁静。中军大帐内，烛火通明，映照着沈砚与苏清鸢凝重的面容。巨大的沙盘上，黄河蜿蜒如带，对岸敌军的布防旌旗密密麻麻，尤其是白马津、官渡两处，更是被标注得如同刺猬一般，看似无懈可击。
连日来，斥候回报与将领们的讨论，都指向一个残酷的现实：正面强攻，无论选择哪一处作为主攻方向，必将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且胜负难料。旧朝军据险而守，以逸待劳，正是希望启军按捺不住，一头撞上这铜墙铁壁。
“不能再等了。”沈砚打破沉默，手指重重地点在沙盘上，目光锐利如鹰，“我军士气可鼓不可泄，久拖生变。必须找到一条路，撕开这道口子！”
苏清鸢没有立即回应，她纤细的指尖沿着黄河上游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了一处名为“鬼见愁”的险峻河段。此地远离敌军重点布防的白马津和官渡，河道在此骤然收窄，两岸皆是悬崖峭壁，水流湍急，暗礁丛生，舟船难行，历来被视为渡河禁区，因此对岸敌军布防也相对稀疏，仅有几处了望哨所。
“沈大哥，你看这里。”苏清鸢的声音清晰而冷静，“‘鬼见愁’，天险中的天险，也正是因为如此，敌人才会疏于防范。”
沈砚目光一凝：“此地水流湍急，暗礁密布，如何渡得？大军根本无法展开。”
“正因大军无法展开，敌人才会意想不到。”苏清鸢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们不求大军齐渡，只需一支奇兵，一支足以在敌后掀起惊涛骇浪的精锐！”
她开始详细阐述脑海中酝酿已久的计划，语速平稳，条理分明：
“核心在于：避实就虚，出其不意，中心开花。”
“其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命王魁将军率主力，大张旗鼓，在白马津方向佯动，昼夜打造舟筏，多设旌旗，伴作积极准备强攻态势，吸引敌军主力注意力。同时，派小股部队在官渡方向进行袭扰，让其不得安宁。”
“其二，精兵奇袭，斩首破心。 精选五百至一千最悍勇敢死、精通水性、善于攀爬且熟悉夜战的精锐之士，由骁勇善战、心思缜密之将（如赵虎）率领。目标，就是这‘鬼见愁’！”
“其三，天时地利，险中求胜。 选择无月晦暗之夜，借助夜色和湍急水声掩护，利用特制的小型羊皮筏（目标小，不易被发现，且不易触礁）或甚至依靠水性好的士卒泅渡，悄然穿越‘鬼见愁’天险。登陆后，不惜代价，以最快速度清除对岸哨所。”
“其四，直捣黄龙，乱其腹心。 奇兵渡河后，不与其沿线守军纠缠，兵分两路：一路精锐直扑敌军后方指挥中枢及粮草囤积地——封丘大营，纵火焚烧，制造最大混乱；另一路则抢占黄河浮桥或关键渡口，接应后续部队。一旦敌军后方火起，军心必乱，正面佯攻部队可立即转为真正的强攻，里应外合，一举破敌！”
沈砚听得目光越来越亮，苏清鸢的计划大胆、精准，完全跳出了常规攻防的思维桎梏，充分利用了敌人的心理盲区和地形特点。这确实是一场豪赌，但一旦成功，收益将是颠覆性的！
“好一个‘险中求胜’！”沈砚一拳砸在案几上，眼中燃烧着兴奋的火焰，“清鸢，此计虽险，却是打破僵局的唯一妙手！敌军绝想不到，我们敢从这‘鬼见愁’下手！只是……”他看向苏清鸢，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这支奇兵，可谓九死一生，领军之将和麾下士卒，皆需有赴死的决心。”
苏清鸢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坚定：“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赵虎将军胆大心细，可担此任。至于士卒，可选军中死士，许以重赏，抚其家属。此战若成，他们便是首功之臣，名垂青史！”
夫妻二人又就细节反复推演，直至深夜。如何挑选士卒、如何制作和伪装渡河工具、如何约定信号、如何接应、出现意外如何应对……每一个环节都仔细斟酌，力求将风险降到最低，将成功的可能性放到最大。
计议已定，沈砚立即雷厉风行地部署起来。整个启军大营，如同上紧发条的战争机器，开始高速而隐秘地运转。
王魁所部在白马津方向大造声势，人喊马嘶，灯火通明，摆出即将大举渡河的架势，果然吸引了对面敌军主力紧张布防。而与此同时，在上游远离主阵地的“鬼见愁”附近，一场无声的集结正在夜幕下进行。
赵虎亲自从各营挑选出八百名最精锐的悍卒，个个都是水性极佳、攀岩如猿、悍不畏死的勇士。沈砚与苏清鸢亲自为他们饯行，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满斟的烈酒和沉重的托付。
“弟兄们！”沈砚目光扫过一张张坚毅的面孔，“此去，凶险万分，九死一生！但此战胜负，北伐成败，天下苍生，皆系于尔等之手！成功渡河，搅乱敌后，便是奇功一件！我沈砚在此立誓，若有不测，尔等家小，我养之！若得生还，富贵与共！”
“愿为元帅效死！”八百死士低吼回应，声虽不大，却充满了决绝的意志。
苏清鸢亦上前，亲自为赵虎整理了一下甲胄，低声道：“赵将军，一切小心。登陆后，动作要快，如疾风烈火。我们在对岸，等你们的信号。”
赵虎重重点头：“军师放心！末将定不辱命！”
是夜，乌云蔽月，寒风呼啸，黄河的咆哮声掩盖了一切。八百壮士，口衔枚，马裹蹄，借着微光，将涂抹成暗色的羊皮筏推入汹涌的“鬼见愁”。赵虎一马当先，跃上领头皮筏，低喝一声：“出发！”
小小的皮筏，如同黑色的树叶，瞬间被浊流吞没，冲向对岸的黑暗。岸上，沈砚与苏清鸢并肩而立，紧紧握着彼此的手，目光穿透沉重的夜幕，投向对岸，心中祈祷着奇迹的发生。这场由他们夫妻共同制定的奇袭计划，这八百勇士的生死之旅，将决定黄河之战的走向，也必将成为未来史书上浓墨重彩的经典战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