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老张的爹娘和房间里读书的岁柠，都奔了出来。
“出、出啥事了？”
等老张把话一说，三道目光齐齐投向小老头。
小老头尴尬地揉揉鼻子，“肯定是里正念一半。”
其实是他当时情绪激荡，一边纠结告不告诉儿子，一边纠结让不让儿子去。
但他能承认吗？
大孙女在呢，面子要不要的。
老张咧开嘴笑，“爹、娘，我确定是太女殿下没错。太女殿下特意提了让带家眷，定有她的用意。你们快收拾行李，我们去县衙报到。”
老张已经先去县衙登记了，他看到了熟悉的军甲，看到了开在记忆里的凌霄花。
他们的手里，是厚厚一本的东宫官员名录。
他忐忑地等着他们，找到了他的名字。
张明友，永昌十三年状元，东宫詹事府少詹事。
仅次于詹事府詹事，正四品官员。
他是幸运的。
因为太女东宫一系，官职在四品之上的，都被先后找事由杀了。
小老头皱了皱眉，“爹和你娘年纪大了，不去了。惠娘去，你们一家三口都去。”
惠娘不同意，“爹娘年迈了，老张不在，我必须替他照顾二老。”
老太太不满地跳下椅子，“我和你爹怎么就年迈了，我们身体好着呢！等你们日子安稳了，再派人来接我们。我们还要跟着你们去享福呢！”
老张制止了他们的争论，“都去。爹、娘，相信儿子，相信太女殿下。”
他朝外四处张望，关闭了院门，又闸上了屋门。
“娘，陛下薨逝，太女殿下本该继位。可她不但没继位，还去镇守南境，亮明名号，展旌旗，招旧部，更在诏令上写明携家眷，派凌霄军散到各县接人。此事必有说法。”
老张低声将事情一一分析给家人听，十三岁的岁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太女殿下，不要朔月王朝了，她要再建一个……”
瞬间，八只手捂上了岁柠的嘴巴。
小老头冷汗都吓出来了，“小祖宗，快别说了，收拾行李，去，我们都去。”
“太傅，中书令大人，对于此事，二位有何看法？”
盖着太女大印的皇榜就放在四皇子盛宴面前的龙案上。
虽然还未举行登基大典，但四皇子盛宴已经入主了腾龙殿。
范太傅双目深深地看了盛宴一眼，把盛宴看得浑身不自在。
“太傅，本皇子所言可有不妥？”
四皇子很想自称朕，但他前几日口嗨自称，就被宗令大人制止了。
大行皇帝还未下葬，新帝还未登基，岂能自称朕？
“四皇子有何指示？”
范太傅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真是上不了台面的玩意了。
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太女殿下，是谁都能去找麻烦的吗？
“四皇子是问我等意见，太傅怎么将难题丢给四皇子了？我等身为臣子，该为上位者分忧才是。”
说话的是四皇子的外祖父区炳文。
他只是小小太常寺少卿，区区四品官，在京城，喷一口唾沫说不定都能溅到一个。
以前都没资格上小朝会，只有初一十五，才能在大朝会列位。
现在倒是鸡犬升天，舞出花来了，都敢质疑起范太傅了。
范太傅也不惯着他，他们捧四皇子上位，是为了让自己权力最大化，而不是让一个小人物在这大放厥词。
“区少卿说得有理。你既为下位者，当为本太傅分忧，说说你的意见？”
区炳文没想到，他的外孙都快登临大宝了，范太傅竟然还这么不给他这个未来的国公爷面子。
“你、你、你，我、我、我……”
区炳文支支吾吾半天，愣是蹦不出一句话。
四皇子不高兴了，范太傅不给他外祖父面子，就是不给自己这个未来的新帝面子。
“范太傅，本皇子问你，你牵扯旁人说什么？”
范太傅冷笑出声。
好哇！
还没登基，就敢过河拆桥，蹬鼻子上脸了。
你以为你是太女殿下啊？
敢教老夫做事？
范太傅和钟世章对上了眼睛，两人都知道，今天得把四皇子的气焰打下去。
不然他还真认不清自己的位置。
“四皇子需要老夫给什么意见？太女殿下身为朔月正统，她发出去的太女令，什么时候轮到我等指手画脚了？”
范太傅话落，钟世章马上跟上，“四皇子若是很想研读东宫的诏令，不如您先回四皇子府，老夫给您找些旧年的诏令送去？”
四皇子浑身都不自在了。
屁股底下的龙椅都有点坐不住。
两人也不自称臣了，一口一个老夫。
开口闭口都是正统。
太女殿下是正统，那他盛宴是什么？
噢，是他们想扶他就扶，不想扶就换一个皇子的傀儡皇帝。
范太傅和钟世章双双甩袖离去。
他们今天本也对着太女令有点想法，但现在也无心计较了。
让四皇子好好认清自己的位置更重要。
十王爷康王叹口气跟在两人身后离开了。
宗令让他代表皇室入朝，看着就好。
果然是看着就好。
这样的新帝，这样的重臣，唉……
朔月尚能安稳多久？
不对，他错了。
自三十多年前，朔月失去四州后，这么多年，朔月就未曾安稳过。
只是太女的降生和她后来夺回四州，延缓了朔月的衰败。
可十多年前，太女被围困泽州，死讯传回，这么多年又再失去了一州。
即使太女殿下又将两州收回，但大厦将倾，内里全是蛀虫，她能力挽狂澜多少次？
唉……
腾龙殿只剩下四皇子和区炳文。
两人没有被无视和嘲讽的羞恼，只有不安。
“外祖父，您刚才何必招惹范太傅，您看本皇子为了你，都招惹太傅和中书令大人生气了。”
区炳文也很慌。
“臣也是一时头脑发昏，怎么办？两位大人会不会不支持您当新帝了，改换六皇子了？”
四皇子心里也很慌。
他再也不找事了，以后都听太傅和中书令大人的话，还不行吗？
盛青衣没有跟随队伍太久。
将护送事宜交给饕餮，她就率先到达了临崖郡。
退守两州，徐徐图之？
不存在的。
她要迅速拿下博阳郡。
裴既白，裴悬衡最骄傲的儿子，她血缘上的表哥，人称小诸葛，智计无双。
二十之龄，就敢定下背叛她的决策，以帮助训练护卫队为名，和柔妃合作，将那百名带着蛊虫的虫人，送入归墟。
他活得太久了。
该去向归墟惨死的十万百姓和将士谢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