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颚”训练区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但其带来的紧张和恐惧，却被一纸出人意料的命令驱散。
第二天清晨，顾炎班级的所有学员都收到了一条简讯，发自那个他们既敬畏又暗自佩服的教官：
【今日训练取消。全体人员，一小时后平台南区入口集合。便服。迟到者，下次演习担任全场诱饵。】
消息简短，依旧带着顾氏风格的“威胁”，但内容却让所有学员懵了。训练取消？集合？便服？这是要干什么？
一小时后，学员们怀着忐忑和好奇聚集在南区入口，穿着各式各样的便装，显得有些不自在。他们看到顾炎已经等在那里，依旧是那身不怎么换的工装裤和黑色衬衫，只是没带狼嚎，背后也没有那个总是怯生生的小尾巴艾莉诺。
他扫了一眼集合的学员，目光在几个身上还缠着绷带的人身上停留了半秒。
“很好，没人迟到。”他淡淡开口，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下巴都快掉下来的举动——他转身，指向身后那辆庞大的、装饰着夸张彩灯和卡通图案的学院城际穿梭巴士显然是通往商业娱乐区的专线。
“今天的目标，”顾炎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但似乎比平时少了几分冰冷，“是维多利亚第三移动城市平台，‘铃兰杯’游乐场。所有费用我出。任务：放松，玩，别给我惹麻烦。现在，上车。”
学员们足足愣了三秒钟，然后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欢呼！劫后余生的庆幸、对教官突然“人性化”的惊喜、以及年轻人爱玩的天性瞬间爆发出来！他们几乎是涌上了巴士。
巴士启动，驶向繁华的商业区。车上，气氛前所未有的轻松。学员们兴奋地交谈着，猜测着教官今天是不是吃错了药。
顾炎坐在最前面，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紧绷的嘴角似乎柔和了一丝。
理性评估：经历高强度战斗后，适当的放松和团队 bonding 有助于缓解 ptSd 症状，提升后续训练效率和忠诚度。成本可控，收益显着。
他再次成功地说服了自己。
游乐场里，气氛更加热烈。旋转木马、过山车、巨大的源石动力摩天轮……各式各样的设施让人眼花缭乱。
一开始，学员们还有些放不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顾炎的脸色。但很快他们就发现，教官似乎真的只是来“监督”他们玩的。他既不参与，也不阻止，只是偶尔在他们玩一些特别刺激的项目时，会用生命编织者的监测功能扫一眼他们的生理数据，然后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一下。心率飙升，肾上腺素水平超标……嗯，放松效果显着。
他甚至真的履行了“所有费用我出”的承诺，买来了大量的零食和饮料分给大家，虽然分发的方式依旧像发放军粮一样——“你的，你的，补充糖分。你的，电解质水，别脱水。”
在此时间甚至有几个学员想怂恿顾炎一起去玩最刺激的“深渊坠落”项目，被顾炎一个“你们是想在下一个G力过载下呕吐昏迷吗？”的眼神瞪了回去，悻悻作罢。
而艾莉诺，则被顾炎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塞进了学员堆里。“她，”顾炎指着有些不知所措的艾莉诺，对班上最活泼也是最有责任心的几个女学员说，“今天的任务是跟着你们，体验‘正常’。看好她，掉一根头发，你们下次战术理论课作业加倍。”
于是，艾莉诺就被几个热情的学姐拉走了。一开始她还很紧张，紧紧抱着她的玩偶，力场微微波动，导致她们第一个去的投篮游戏机的计分器莫名其妙乱跳了一阵。但在学姐们善意的笑声和鼓励下，她渐渐放松下来。
她们带她去坐旋转木马，给她买了一个超级大的、云朵一样的。艾莉诺小心翼翼地舔着糖，甜味在嘴里化开，碧蓝的眼睛里第一次闪烁出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光彩。她们带她去玩碰碰车，看着她从小心翼翼到忍不住露出笑容。她们还带她去看了滑稽剧表演，听着周围震耳欲聋的笑声，艾莉诺也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她偶尔会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高大的、熟悉的身影，总能发现顾炎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有时在看一个项目的说明牌，有时在买水，目光似乎从未真正离开过她。这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
傍晚，华灯初上。顾炎将所有人带到了游乐场附近一家相当不错的自助餐厅，直接包下了一个区域。
“最后一站。任务：吃饱，吃好。规矩：不许浪费，吃完自己收拾盘子。开始。”依旧是言简意赅的命令式开场。
但一旦开吃，气氛就彻底活跃起来。经历了生死与共，又疯玩了一天，学员之间的隔阂早已消失。他们拿着盘子穿梭在各色食物之间，大声谈笑，分享着白天的趣事，甚至开始拿白天的战斗互相开玩笑。
顾炎拿了一些食物，坐在角落，安静地吃着。很快，就有学员大着胆子过来敬“饮料”以此来感谢教官今天的安排，感谢他在战斗中的指挥。
顾炎没有拒绝，只是举起杯子和他们碰了一下，言简意赅地说：“是你们自己打得好。” 或者 “下次别那么莽撞。”
他的话依旧不多，但不再是课堂上那种冰冷的锐利，而更像是一种平等的、甚至略带笨拙的认可。学员们发现，脱下教官的外壳，顾炎其实并不可怕，他只是……不太擅长表达。
陈晖洁也端着一杯果汁走了过来，在他对面坐下。两人沉默地吃了一会儿东西。
“今天……谢谢。”陈晖洁率先开口，语气复杂。“不只是为了这个”她指了指餐厅，“是为了昨天。”
顾炎抬眼看了她一下：“那是我的职责。”
“不仅仅是指挥，”陈晖洁摇摇头，“还有……你后来对每个人伤处的处理，很专业。还有……对她。”她目光看向远处正被学姐们围着、小口尝试一块小蛋糕的艾莉诺。
顾炎沉默了一下，用叉子慢慢卷起几根面条：“她是我带来的。我有责任。”
陈晖洁看着他，似乎想从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最终只是轻轻笑了笑，没再追问。她举起杯子：“无论如何，谢谢。”
顾炎再次与她碰杯。
晚餐在喧闹和温馨中结束。回程的巴士上，玩累了的学员们东倒西歪地睡着了，脸上带着疲惫却满足的笑容。艾莉诺也靠在一个学姐身边睡着了，怀里还抱着没吃完的和一个小赢来的玩偶。
顾炎看着窗外流淌的霓虹，车厢里回荡着平稳的呼吸声。“情感投资回报率……似乎比预期更高一些”。他默默地想着。
巴士抵达学院，学员们迷迷糊糊地下车，向顾炎道别。
“明天，”顾炎看着他们，最后说道，“恢复正常训练。迟到者，负重翻倍。”
依旧是那句冷冰冰的话，但此刻听在学员们耳中，却仿佛带着一丝不一样的温度。
“是！教官！”众人的回应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响亮和整齐。
顾炎点了点头，看着他们散去。最后，他轻轻抱起熟睡的艾莉诺，向那间位于学院边缘的、亮着温暖灯光的小工坊走去。
一天的“奖励日”结束了。未来的风暴依旧未知，但有些东西，已经在悄然改变。坚冰之下，亦有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