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押送那块石头,他是主负责人。
押回来的各种善后工作,按照原本的流程也应该是由他全权负责,但是今天胡萧吟却一反常态,不仅再三叮嘱,回来后更是安排了局里这么多的高手辅助他的善后工作。
就算他上次出任务出现过失误,险些导致队友全军覆没,但那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这次不就是一块破石头,到底是对他的能力有多不信任啊!
……行,这些他捏着鼻子也就忍了,但是现在怎么连个不三不四的编外人员,都能对他的工作指手画脚了?
王京仪是真的不爽,非常不爽!
不能对局里的其他高手撒气,这个编外人员还不是任他拿捏?
结果没想到,这编外人员也是个硬茬子,面对他的质问居然还顶嘴,像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兰亭没骨头一样软在靠背上,却自有一股气势弥漫,不咸不淡道:“七点零一了。”
“王经理这么在意时间,现在已经超一分钟了,怎么还不开始呢?”
“你一个人耽误一分钟,这里七个人,就是耽误了七分钟,王经理还真是严以律人,宽以待己啊。”
这熟悉的说法……
这不是他惯用的pua手底下员工的那一套吗!
王京仪脸色涨红,还想要继续再说什么,被一开始的那个短发女人打断:“行了。”
女人不悦道,“你是来干什么的?要是来吵架的就趁早出去。”
王京仪自认找到了靠山,腰杆一下挺直了,洋洋得意地看向兰亭。
却听见那女人说:“我在说你,你看谁呢!”
王京仪看见那个编外人员‘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他羞恼非常:“清姐!”
冯宛清皱眉:“你理智一点,能不能不要这么情绪化?”
“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但如果你再把个人情绪带入到工作中,我就要质疑你到底能不能胜任这份工作了。”
王京仪咬牙。
这话他也熟。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情绪化”这样的帽子竟然也能扣到他的头上,王京仪大大地喘了几口气,依旧觉得心口无比憋闷:“我没有……”
冯宛清:“没有就开始,胡局既然对这块石头这么重视,就意味着它绝对有值得我们警惕的地方。”
“……”
王京仪只能恨恨瞪了兰亭一眼,拿出一只古色古香的木匣。
木匣不知是什么材质,通体漆黑,上面被胡萧吟亲手下了封印,隐约有强横的能量波动逸散开来。
胡萧吟平日里看着有些不着调,但是从这些小细节就能看出,她本人的实力实际上强到可怕!
王京仪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只玉瓶,里面一滴殷红的液体被倾倒出来,滴落在木匣子的封印上。
封印松动,房间内众人也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紧紧盯着那只木匣。
王京仪见众人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禁心中轻嗤,不过是一块破石头,胡局就是不信任他,才安排了这么多的人。
一次失误根本就不能说明什么,如果让他来当这个局长,他肯定不会因为手下员工的一次失误,就彻底否认他整个人……
王京仪心不在焉地想着,他手中的木匣却猛然弹开!
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冲出,几乎快成了一道虚影,目的明确,直直地朝外面撞去!
冯宛清脸色大变:“拦住它!”
房间设了禁制,这东西逃不出去,却也更加发了狂,因速度太快甚至和空气摩擦出了尖锐的音爆,弹在墙上瞬间轰出一个半米的巨坑,可见威力惊人!
面对这样的变故,众人虽然吃了一惊却也很快调整好了状态,全力逮捕这块妄图逃跑的石头。
只是这里空间毕竟狭小,众人动作受限,反而是石头仗着体型小灵敏非常。
石头已然意识到,想要逃跑,这就是唯一的机会了!
因此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找突围的缺口,红黑交加的雾气从它身上逸散,这是一种极为邪恶的气息!
浓重到让人想不到这么深重的怨气,竟然会出现在一块小小石头上面。
王京仪却像是被惊到一般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动作,直到冯宛清吼了一声,他才猛然回过神,然而已经晚了。
石头已经逼近他的眼前!
王京仪满脑子都是,“完了”。
他竟然真的把事情搞砸了。
今天要是出了意外,他的面子要往哪儿搁?
这胡萧吟明明知道这东西这么危险,又为什么要把这么困难的任务交给他,这不是存心想要为难他的吗!
眼看着王京仪恐怕要血溅当场,冯宛清瞳孔放大,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间——
一只手以比石头更快了无数倍的速度,猛然出现在王京仪面前,精准无比地将那颗能将此地经过特殊处理的墙壁都轰出深坑的石头,稳稳握在了手心!
啪!
石头和掌心皮肉相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但也只有这一声响了。
时间好像被摁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愣在原地,脸上还维持着方才惊慌的神情。
兰亭收回手,凝神观察着这块石头,忍不住嗤了一声:“这就是胡萧吟说的……山神?”
石头在她手里尖啸怒吼,黑红的雾气剧烈扭动着,却根本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冯宛清瞳孔收缩,惊愕地看着这一幕,然后,默默吞了吞口水。
咕噜咕噜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空气一时寂静的可怕。
这块让他们几人合力都控制不住的石头,居然被兰亭一只手便截下了!
甚至,他们都没看清楚她到底是如何出手的!
怪不得,胡萧吟一定要让她来……
这个“编外人员”,根本不是因为实力不够才没有成为正式成员。
相反,她是因为实力太过于恐怖,太微局高攀不起!
不止是冯清宛,这一刻,除了王京仪,其他人都看穿了这之后的本质。
“兰亭……大师。”
冯宛清再也没有了一开始的轻视态度,语气都不自觉地恭敬起来,“您……没有受伤吧?”
兰亭晃了晃手,轻描淡写道:“没有。”
一个青年在背后暗自推了王京仪一把:“还不赶紧谢谢兰亭大师?”
王京仪这才回过神来,目光复杂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救了我。”
末了,他又忍不住补充一句,“我刚才只是没反应过来……”
兰亭一哂,也没看他一眼,只是颇为玩味道:“王京仪,咱们能输得起一点吗?”
“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实力不够不丢人,这样拼命挽尊只会让人觉得好笑。”
王京仪气恼道:“我没有!”
“你随意。”
兰亭道,“这种廉价的感谢也还是免了,不缺你这一句。”
“更何况,我也不是在救你。”
她端详着手中的石头,此等阴邪之物,越是沾血便越是强大。
她可不想让事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节外生枝。
冯宛清走过来,语气凝重:“这东西居然这么凶恶,怪不得局长会亲自出手将之封印。”
兰亭口中念念有词,指尖亮起一道微光,轻轻点在石头的表面。
只见笼罩那石头的黑红雾气自发地凝聚抽离,最后竟在半空中凝成一个残缺的人形!
“残魂?”
冯宛清意外地说,“这不是天然形成的精怪,而是附着在这块石头上的人类残魂!”
“是。”
兰亭指尖一动,摆放在房间内的朱砂和毛笔自发朝她飘来。
她手起笔落,殷红的朱砂便在桌子上留下繁复玄妙的纹路,速度极快,熟练非常,就像是曾经画过无数次一般,几个呼吸间一个玄奥的阵法已经初具雏形!
冯宛清瞪大眼睛,呼吸都不自觉地急促起来:“这个阵法……我见过!太微局一位长老绘制过,他亲口告诉我,这个阵法极其复杂,且失败率极高,往往绘制十次才可能有一次成功……”
但是这个“极其复杂”“失败率极高”的阵法,此刻在兰亭手中,却简单得如同呼吸一般!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兰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而由朱砂所绘制的阵法则是金光大盛!
那被笼罩在金光之中的黑红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黑色,像是得到了净化一般,缓缓显露出人的容貌。
这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青年。
漆黑的瞳仁有些迟钝地转动,他看上去有些疑惑:“我……怎么在这儿?你们又是谁?”
低头看了一眼,他倒吸一口冷气,发出土拨鼠尖叫,“不对,我怎么是飘着的!!!”
众人:“……”
冯宛清喃喃:“……这便是这个阵法的威力吗?”
按理说沾染了这么多条人命的厉鬼,早该被杀戮侵吞了神智,更不用说这样的残魂更是早就失去了‘人’的那部分,更容易被阴气侵蚀,理智全无。
但是在此阵法的作用下,这么短的时间内他身上的凶邪之气就尽数压了下来,简直不可思议。
兰亭淡淡开口:“做个自我介绍吧。”
青年懵了半秒,指着自己:“你问我?”
“不然呢?”
“你不认识我?不是……这帝都居然有人不认识我?”
青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转身在空中翘起了二郎腿,“我姓蔡,现在想起来了吗?”
兰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倒是冯宛清身后一个年长的女人劈里啪啦地敲手机:“蔡……找到了!我就说看着有些眼熟呢。”
她抬起头,将手机翻转过来给众人看,“蔡伟才,蔡氏集团掌权人蔡伟光的弟弟,帝都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十年前和一众富二代飙车,结果因为操作不当冲下山崖,死了。”
“但是我觉得很奇怪啊,他死的地方明明在帝都,残魂怎么会附在胡局目前所在的那个山沟沟的石头上,还成了为祸一方的山神?”
“这两个地方之间明明相距大几百公里。”
蔡伟才在原地呆愣两秒,猛然冲过来:“你说什么!?”
“你说我死了……还是在十年前死的?因为飙车操作不当死的?!”
“这怎么可能!”
他满脸的不敢置信,“谁不知道小爷的车技是数一数二的好,说我是因为飙车操作不当冲下山崖,傻子才信呢!”
兰亭摊手:“但是事实是,你现在确实是死了,并且已经死了十年。”
蔡伟才看着自己虚幻的手掌,眼中逐渐有猩红的光芒闪烁:“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刹那间他身上原本被压制的黑雾翻涌!
他的脸也变得无比狰狞:“是蔡伟光,是他害我!”
“绝对是他!是他给我的刹车动了手脚,才导致我冲下山崖,车毁人亡!”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还能从一块石头中牵扯出一桩豪门兄弟反目的戏码,却听见兰亭在一边道:“那倒没有。”
“你还真是因为车技不行,自己摔死的。”
“你胡说!”
蔡伟才冲上来咆哮,“你和蔡伟光是一伙儿的是不是!?”
“我就知道,他早就容不下我了,早想除掉我!我不跟他争继承人的态度已经表达的这么明确了,他怎么就非要赶尽杀绝!”
兰亭无语:“你那是不想跟他争吗?你根本就是没资格争,蔡伟光二十岁就开始接管家族企业,从最底层一步步做起,才爬上了那个位置。”
“你个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子,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的,实力还不如人家,你拿什么跟他争?”
“他愿意养着你这个私生子弟弟已经是仁至义尽,你倒好,在外各种宣扬是自己主动放弃了继承人的位子,做出一副大度的姿态,还到处败坏蔡伟光的名声,白眼狼也不过如此了。”
蔡伟才一下梗住。
兰亭似笑非笑:“编这种谎言骗骗别人也就罢了,把自己也骗进去就实在是有些招笑了。”
她指尖点了点,阵法的金光大亮,毫不费力便盖住了蔡伟才身上的黑气,“冷静一点,年轻人,不要这么冲动。”
蔡伟光看着自己被束缚的身体,脸上终于浮现几分惊慌:“那你现在想要干什么……你想杀了我吗?”
“……可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根本就不是我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