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良才心头不安。
“我不找你麻烦,你只需告诉我,你师傅在哪儿?”
“我师傅……您打听他老人家干什么?”
皮良才愣了一下,眼珠子乱转,“他老人家正在闭关呢,一闭关起步都是一个月,轻易不见人的,所以才会派我来……”
“这剑是他给你的吧?”
兰亭道,“它确实能让白鹏飞的好运流给他哥,白鹏程这两天在医院状态不错,所以曹艳芳夫妻才会对你深信不疑。”
“我师傅给的那肯定是好东西——”
“当然是好东西,这剑柄上的两颗黑曜石,就是他亲手镶上去的。”
兰亭指尖抚过剑身,一股极其阴寒的气息自剑身上散发出来,指尖竟像是被针尖狠狠刺了一下般刺痛。
她神情不变,“这把剑出自一个古代将军墓,那将军生前杀敌无数,战场上用的就是这把剑。”
“这剑伴他一生,饮足了人血,本就凶煞非常。”
“将军为帝王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到最后却因帝王多疑,用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夺了他的性命。”
“多年的忠心耿耿却换来这样的结果,将军饮恨归西。”
“这把剑陪在他身边,在墓里吸收了主人的怨气,好不容易重见天日,自是杀气毕露,除了原主,任谁靠近,都会被它的极阴之气所伤。”
“你师傅得了这把剑,第一时间就是为它点睛。”
兰亭越说,皮良才的脸色就越是难看。
“所谓为剑点睛,其实也是强行为它赋灵。”
“将为己所控的灵体炼入剑身之中,有了眼睛,它便能分得清谁才是自己人,也能更好地为你们所用。”
“所以方才我挖了它的眼睛,它便变得敌我不分,你要是挨上一下必会被阴气所伤,才会那般畏惧。”
兰亭指甲敲击剑身,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
“我说的可对?”
皮良才额头冒出细密汗珠。
全对!
不仅全对,甚至说得如此详细。
可是这些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兰亭说在这一行他得喊她一声“祖宗”,或许并不是开玩笑……?
兰亭:“不过白家人不知道,这好运,其实还有一部分流给了你。”
白鹏飞猛然扭头,目光锐利:“什么意思?”
皮良才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后退一步:“我不知道!”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他脸上赶忙堆起笑,“什么流给这个流给那个的,祖宗我听不懂,白先生我也真的不知道。”
“其实……其实祖宗你之前说得没错,我是骗子,我就是来骗钱的!”
兰亭笑得和蔼:“你说你是骗子,你拿我当傻子呢?”
“你虽然修为不精,出门在外也大多靠骗,可身上的灵力波动做不了假,你师傅不仅有真本事,本事还不小,连我目前的实力,都算不到他的下落。”
“拿了人家的东西还想全身而退,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说吧,他到底在哪儿。”
皮良才咬牙:“事情都是我做的,你要算账找我就好了,何必麻烦我师傅他老人家……”
“蠢货。”
兰亭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真是被卖了还帮人数钱,这剑放在白家,你觉得你自己有什么变化吗?”
皮良才矢口否认:“这剑是为了帮白先生的哥哥,我当然没有变化。”
可是话是这么说,他心里却是咯噔一声,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兰亭冷笑:“没变化不是因为这剑是为了帮白鹏程,而是因为白鹏飞流失的全部好运,经由白鹏程和你,最后全流到了你师傅身上.”
“不管是白鹏程还是你,都只是你师傅的一个中转站而已。”
“真正偷走白鹏飞好运的人,是你师傅!”
这话一出来,白鹏飞和皮良才两人齐齐愣住!
“不……我、我师傅?”
皮良才下意识否认,“这不可能。”
“开什么玩笑,我师傅的本事可比我大的多,他要是看上白先生的好运,他自己出手,不更是万无一失?”
“何必要让我这个半吊子来,还这么容易就你发现,所有计划不都垮了?”
兰亭:“因为你是炮灰,这很难想吗?”
皮良才:“……”
“你把人当你师傅,敬重他,爱戴他,怎么不问问他有没有真心把你当徒弟?”
皮良才不解:“什么意思?”
兰亭冷笑:“你还没发现吗?”
“你现在也不过才二十几岁,但是身体素质和同龄人比起来却落后一大截,经常莫名感到冷,就算是盛夏的晚上,你有时候也会被冻醒。”
皮良才抿唇:“虽然这些都被你说中了……但这些我师傅都跟我说过,‘窥探天机’必会招致天道惩罚,我们这一行,逃不了五弊三缺。”
“我这样的症状,属于三缺中的缺‘命’,要么早夭,要么病痛缠身。”
“而我师傅,就属于五弊中的‘鳏?’,他从来都是独身一人。”
“师傅说我天赋异宾,根骨极佳,只受到了一点点影响,不过这些弊端日后都会随着我修为的精进逐渐恢复的。”
兰亭都乐了:“你自己多大本事心里没点儿数吗?”
“就这三脚猫的功夫都能算的上是‘窥探天机’的话,那天机的门槛未免也太低了,谁都能看一眼。”
“我现在也明白你师傅为什么会选你当徒弟了,倒不是天赋异宾,根骨极佳,纯是因为你脑子不好,好骗。”
皮良才:“……”
好难听的话!
兰亭笑笑,抛出一句让皮良才更难以接受的话:“你会这样,是因为一直有人在背后偷偷偷你的寿元!”
“而这个人,正是你百般维护的师傅!”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兰亭道,“你是孤儿,遇到他之前在桥洞下乞讨,是他给了你一口饭吃,从此你就跟着他了。”
“你以为他是一时善举,但我观你面相,你是长寿之相,他收留你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这些年他一直都在暗中偷你寿元,到现在,你已经剩下不足半个月的寿命了。”
皮良才如遭雷击:“不……这不是真的,你有什么证据,我相信我师傅,有什么证据你拿出来啊……”
“信不信由你。”
兰亭道,“但是你身体的变化,你自己心里清楚。”
“接下来的这半个月,你浑身的器官会以一个极其恐怖的速度开始衰老,但面容却不会产生什么变化,你只能感觉到自己一天比一天虚弱,一天比一天没精神,直至在某一天突然猝死。”
“反正你是孤儿,无父无母,现在的年轻人猝死的太多了,也不会有人对你的死产生什么疑惑。”
“你可以不信,但是后果自负。”
皮良才喉头滚动,他想要大声反驳,说这些话全是假的,她就是为了离间他们师徒之间的关系……
可是话到嘴边,他又什么都说出来。
就像兰亭说的。
他自己身体的变化,自己心里清楚。
白鹏飞咬牙切齿:“他到底在哪儿,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要维护他吗!”
他痛恨皮良才蛊惑自己的父母,害他到这种地步,但也忍不住感慨。
面前的这个人,也才二十几岁啊……
竟只剩下了不到半个月的寿命!
那人居然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害别人还不够,连自己徒弟都不放过!
皮良才蹲下身,一下一下地揪着头发,声音低沉:“师傅这人行踪不定,自从我成年之后,我们就不大见面了,有时候一两个月才能见到一次,有事就电话联系,而且通常都是他打给我。”
“这次他说自己闭关,其实具体位置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一个大概方位,在北郊的一座山上。”
“哦对了,他在乡下还有一套自建房,我们以前就住在那里。”
他抬起头,声音带着绝望,“祖宗,如果……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只能活不到半个月……”
“那我还有救吗?”
他才二十八啊,他还这么年轻,他不想死!
兰亭平静道:“如果他愿意把寿元还给你,就有救,但如果他不愿意……”
话没说完,但也不用说完。
“我要找到他!”
皮良才斩钉截铁道,“我要找到他,不止是要拿回我的寿元,我还要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没有父母,所以他格外珍惜这点温暖。
在很早的时候,他就已经默默将师傅当做了父亲,敬重他,爱戴他。
虽然他是骗子,但他也知道感恩,甚至暗自下定决心,以后有钱了,就买栋大别墅,和师傅两个人住在一起。
师傅没有爱人,没有孩子,他就要承担起给师傅养老的责任。
虽然他现在的主要经济来源还是靠骗,虽然帝都房价这么高,但师傅说了啊,他天赋异禀,根骨极佳,以后肯定能凭自己的本事赚到大钱……
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如果兰亭说的是真的。
皮良才忍不住苦笑一声,寻思着,其实这也不算他自作多情吧。
要是这样的话,师傅可比他活的久多了,哪里还需要他养老送终哦。
或者说,这也算是另一种养老送终了。
毕竟是偷的他的命嘛。
“北郊……”
兰亭眯了眯眼,顺手从树上薅下两片树叶,原地起了一卦,沉吟道,“今天已经过了最佳时间,明日早上七点,你来我家楼下接我,我们一起去一趟北郊。”
白鹏飞连忙答应。
皮良才在一边急道:“那我呢,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
兰亭:“你随意。”
白鹏飞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道:“大师,为什么今天不行?”
按理说不应该是越早越好吗?
去的晚了,说不定人都跑了。
“凡事讲究一个机缘,尤其是找人这种事,并不是去的越早希望越大。”
兰亭解释,“这人有几分本事,再加上刻意隐藏,连我都不能直接算出他的藏身之地,只能从皮良才口中得知一个大概的方向。”
“这种时候,便要借助天道的力量。”
“今天不适合找人,就算找上一天也不会有任何的结果,何必浪费时间,但明天时机不错,找到他的概率也会大大增加。”
白鹏飞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就和出门看黄历差不多对吧?就像有时候黄历上就写着今日不易出门这样。”
“可以这么说。”
兰亭点头,“这把剑……”
白鹏飞现在对这把剑痛恨的要死,怎么还可能想要留下,答应的无比干脆:“您带走!”
多看一眼他都觉得晦气!
“那行。”
兰亭目光扫视一圈,“不过虽然这把剑我带走了,但你们最好暂时从这儿搬出去,半个月再回来。”
白鹏飞紧张道:“是还有其他问题吗?”
“是,这里的气场失衡,你也可以理解为磁场出了问题,阴气聚拢,继续住在这儿虽然不会危及性命,但你们也得倒霉好一段时间,你儿子之前从滑梯上摔下来便是受到了影响。”
“我们马上搬去酒店!”
白鹏飞主打一个听劝,尤其是这些事已经影响到了他的家人,更是不能草率。
兰亭继续道:“你们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你让人准备几个酥油灯,持续燃烧的灯火象征‘生生不息’的阳气,摆放在家里的震位或坤位,也就是正东方和西南方。”
“大门或者走廊拐角挂上铜铃铛,铜铃声响可震动气场,驱散阴气,记得,一定要铃舌朝外。”
“家里要有活物和活水流动,水流代表‘活气’,我刚看到你们家有鱼缸,这个倒是不用特意再安排了。”
她一边说,白鹏飞一边掏出手机备忘录记的认真,生怕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今晚回去之后我再给你画一道符,你贴在门窗上。”
“好,好,谢谢兰亭大师!”
白鹏飞感激道,“如果没有您,我真的被人害了都不知道,还有连累我的家人一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先别急着谢我。”
兰亭说,“等明天找到了那个人再谢也不迟。”
白鹏飞头点得飞快:“好,好……”
兰亭到家先给白鹏飞画了符。
太阳星君符,贴在门窗上,象征引入天光正气。
她倒是也有其他的方式能让白家恢复正常,但是耗费灵气啊!
而这个方法虽然起效慢一些,但是她缺灵气,白鹏飞又不缺钱。
他们出去住半个月酒店花的钱也就是洒洒水,可要让她一次性让白家恢复正常,耗费的灵气能直接让兰亭心疼到死。
这才叫该省省该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