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这件府内“小事”，肃王的心情并未放松。这看似微不足道的冲突，却折射出他如今处境的微妙——内外交困，危机四伏。他必须像精密的仪器般，掌控好每一个细节，无论是朝堂博弈，还是府内微末。
他走到窗边，望向皇城的方向。按照计划，宫里“建议”陛下让他参与道家养生研讨的风声，应该快要传出去了。不知道他那多疑的父皇，会作何反应？而齐王和韩家，听到这个消息后，又会采取怎样的行动？
他就像一个站在悬崖边的棋手，既要应对明处的围攻，又要提防暗处的冷箭，每一步都需计算到极致。而体内那刚刚萌生的一丝微弱希望，更是让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恢复实力，查明真相，在这场权力的血肉磨盘中生存下去，直至……反客为主。
他轻轻握紧了拳，目光穿透层叠的殿宇，仿佛看到了那座云雾缭绕的青云观，看到了其下隐藏的熊熊炉火。
风暴正在酝酿，而他，已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肃王府内杖责刁奴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了京中各大府邸。这看似不过是王府内务的小小惩戒，落在有心人眼里，却品出了不同的意味。
齐王府，书房。
宇文泓将手中的密报掷于案上，冷笑一声：“我这好王兄，病得都快起不来床了，还有心思整顿内务？杀鸡儆猴，做给谁看？”
坐在下首的太师韩嵩，老神在在地捋着胡须，眼中精光闪烁：“殿下，切莫小看了此举。肃王这是在告诉所有人，即便他‘病重’，这肃王府依旧是他说了算，容不得他人染指。这是在立威，也是在试探各方的反应。”
“立威？一个失了兵权、半死不活的亲王，还有什么威可立？”宇文泓不以为然，“倒是宫里刚传出的风声，说他有意参与什么养生道法研讨，这才更值得警惕！他到底想干什么？难道还想借机接触青云观不成？”
韩嵩沉吟道：“无论他想做什么，我们都需谨慎应对。玄诚子那边已经加强了戒备，工坊也加快了进度。眼下最关键的是西北那边的弹劾，只要坐实了肃王在北疆督帅不力、耗费国帑却边备松弛的罪名，陛下就算念及父子之情，也绝难再让他染指军权。没了爪牙的老虎，不足为惧。”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至于睿亲王那边……所有首尾都已清理干净，就算肃王查到青云观，也绝难牵扯到旧事。殿下放心，如今朝堂之上，大半已是我们的声音，陛下……也老了。”
最后一句，意味深长。宇文泓眼中闪过一丝炙热与野心，点了点头：“舅舅说的是。那就让他在京城这潭浑水里再多扑腾几下，看他能查出什么花样！”
……
皇宫，御书房。
皇帝宇文曜听着内侍监禀报肃王府杖责下人之事，以及近日宫中隐约流传的、关于肃王欲研讨养生道法的风声，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倒是闲不住。”皇帝淡淡说了一句，听不出喜怒，“既然他对养生有兴趣，太医院那边不是新进了几株老山参吗？挑两支好的，给他送去，让他好好养着。”
内侍监躬身应下，心中却是一凛。陛下这赏赐，看似关怀，实则更像是将肃王牢牢按在“病榻”之上，不让他有丝毫冒头的机会。
“另外，”皇帝顿了顿，目光扫过御案上一份关于西北军务的奏折，那是韩嵩一党官员联名弹劾肃王在北疆“靡费军饷、疏于防务”的折子，“告诉太医院，肃王身子既然这么弱，需要静养，那朝中的纷扰，就不必去打扰他了。一切，等西北军务查清楚了再说。”
“老奴明白。”内侍监心领神会，这是要将肃王彻底边缘化，在西北罪名落实之前，不给他任何辩解或参与朝政的机会。
皇帝的指尖在奏折上轻轻敲击着，目光幽深。他对这个儿子，感情复杂。既有对其军功能力的欣赏，更有对其威望日隆、可能威胁皇权的忌惮。此次肃王遇袭重伤，他并非没有怀疑，但权衡之下，顺势收回其兵权，稳固朝局，才是帝王之道。至于真相……有时候，并不那么重要。
……
肃王府。
收到皇帝赏赐的老山参，以及内侍监“代为传达”的“关怀”，肃王在陈福和沈放的搀扶下，恭敬地谢了恩。
回到书房，屏退左右，肃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陛下这是……要彻底将我圈禁在这王府之中了。”他声音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父皇的猜忌与冷漠，比他预想的还要彻底。
“王爷，西北那边的弹劾……”沈放面露忧色。一旦罪名坐实，后果不堪设想。
“无妨。”肃王摆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他们弹劾他们的，我们查我们的。夜枭那边有消息了吗？”
“有。”沈放连忙汇报，“根据王爷的指示，我们重点排查了与穆姓太监相关的人。发现他有一个远房侄孙，如今在城南经营一家不大的笔墨铺子，名叫‘雅集斋’。此人表面上老实本分，但夜枭发现，他近半年来，与韩家一个外院管事有过数次秘密接触，而且，‘雅集斋’偶尔会收到一些来路不明、品质却极高的墨锭，并非他店铺正常渠道所能获得。”
“雅集斋……”肃王眼中精光一闪，“很好！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想办法，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查清那些墨锭的来源，以及韩家管事与他接触的目的。”
“是！”
“还有，”肃王补充道，“让我们在宫里的人，想办法查一查，当年那批失踪的御用徽墨，具体是什么品类、有何特征？最好能找到图样。”
他怀疑，睿亲王可能就是因为辨识出了某些流落宫外、本应销毁或封存的特殊御墨，才引起了杀身之祸。而这些东西，很可能通过穆姓太监的渠道，流入了韩家，甚至可能被用于……比如，伪造某些重要文书？或者作为某种特殊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