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圣旨丢在案上,发出一声轻响。目光再次落回徐清的玉佩上。
指尖摩挲着上面简单的云纹,脑海中破碎的画面再次翻涌——不是战场厮杀,不是朝堂博弈,而是许多年前,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第一次跪在他面前,眼神清澈而坚定地说:“属下徐清,愿追随王爷,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他最终,真的做到了。
一股尖锐的痛楚从心脏的位置蔓延开,比任何外伤都要难以忍受。
肃王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翻腾的情绪压回心底深处。现在不是沉溺于悲痛的时候,他必须冷静,必须算无遗策。
他起身,走到书架旁,熟练地触动机关,书架无声滑开,露出后面一间仅容数人的密室。密室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小几,几个蒲团,以及一个不起眼的铁柜。他打开铁柜,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摞摞卷宗和几枚样式不同的令牌。
他取出一份标注着“暗影阁零星纪要”的卷宗,就着密室内长明灯的微弱光芒,快速翻阅起来。
这里面记载着多年来,他麾下势力与这个神秘组织零星交锋的记录,大多语焉不详,但都指向其行事诡谲,手段残忍,且似乎对某些涉及魂魄、异术的古物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
转魂镜,无疑是其中最关键的一件。
“冥煞……睿王……”他喃喃自语,手指点在一段关于“冥煞之气可侵蚀神智,操控肉身”的模糊记载上。如果睿王并非被简单杀害,而是被冥煞侵蚀控制了呢?那么他的“失踪”,是否意味着他被带去了某个地方,用于完成暗影阁某个更可怕的仪式?
这个念头让他脊背发凉。若真如此,暗影阁所图,恐怕远超搅乱朝纲那么简单。他们或许是想通过控制一位亲王,来间接操控这个帝国!而自己,这个知晓他们部分秘密,并且与他们有血海深仇的肃王,自然是他们必须除去的绊脚石。皇帝将这案子交给他,无论初衷如何,在暗影阁眼中,恐怕都成了加速他灭亡的催化剂。
“都想本王死么……”肃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便看看,最后死的会是谁。”
他合上卷宗,放回原处。又取出一枚玄铁打造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影”字。这是调动“影刃”的最高信物。他摩挲着令牌冰冷的表面,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退出密室,书架复位。窗外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给肃王府的亭台楼阁镀上了一层凄艳的金红色。
“来人。”
一名亲卫应声而入。
“请陈福和沈放再来一趟。”
很快,两人去而复返,身上带着室外凛冽的寒气。
“王爷。”
“计划稍作调整。”肃王没有绕圈子,直接说道,“沈放,‘影刃’潜入京城后,增加一项最高优先级的任务:秘密调查所有与冥煞之气可能相关的异常事件,尤其是近期京城或京畿地区,有无人员离奇失踪、精神失常,或者出现类似被邪祟侵扰的案例。重点排查皇家陵园、废弃祠庙、以及……一些可能与古阵法、异术有关联的宅邸或地下空间。”
沈放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王爷是怀疑,睿王殿下可能被带去了某处,用于……”
“只是猜测,但必须验证。”肃王打断他,“此事机密,仅限于‘影刃’核心成员知晓,调查时务必谨慎,不可打草惊蛇。”
“属下明白!”
肃王又看向陈福:“陈福,入京后的公开查案,我们需要一个‘突破口’。睿王府的人,无论是侍卫、仆役还是幕僚,此刻必然被各方势力紧紧盯着,我们直接接触,效果未必好,反而容易落入圈套。”
“王爷的意思是?”
“从外围入手。”肃王目光锐利,“睿王失踪前,接触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有无异常举动?这些信息,京兆尹和皇城司的卷宗里未必会如实记载,或者会被刻意忽略。你安排我们的人,设法从一些看似不起眼的渠道入手,比如睿王府采买的下人、经常往来的商贩、甚至……青楼楚馆、茶楼酒肆的消息灵通人士。重点查他失踪前一个月内的行踪。”
陈福若有所思:“王爷是想找到睿王失踪前,可能接触过暗影阁,或者被冥煞影响的线索?亦或是,找出可能被收买的内应?”
“都有可能。”肃王沉声道,“记住,我们的目的,不是给朝廷一个交代,而是找到真相,揪出黑手。所以,不必拘泥于常规查案手段。必要时,可以用些非常办法。”
“老奴懂了。”陈福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老奴会安排几组人手,明面上配合官府调查,暗地里进行我们自己的探查。”
“还有,”肃王顿了顿,声音压低,“想办法,让阮姑娘‘恢复’一些记忆。不是真的逼迫她,而是……引导。让谷老想办法,用一些安神醒脑的药材,或者通过熟悉的环境、物品进行刺激。我们需要她至少能回忆起一些关于转魂镜、关于矿坑仪式的关键片段,这或许能帮助我们理解暗影阁的真正目的,以及冥煞之气的特性。”
陈福微微蹙眉:“王爷,此举是否有些……风险?阮姑娘心神受损,若强行刺激,恐有反复。”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肃王语气坚定,但眼中也掠过一丝不忍,“把握好分寸,以她的安危为前提。告诉她,本王需要她的帮助,为了徐清,也为了所有枉死之人。”
“……是。”陈福应下。
安排完这些,肃王感觉一阵虚脱般的疲惫袭来,内力空乏的丹田处隐隐作痛。他强撑着没有表露出来,挥了挥手:“去准备吧,三日后,准时出发。”
“王爷保重身体。”陈福和沈放关切地看了一眼,再次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