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药入口即化,未及下咽便已化作一股冰冷生硬的寒流沿着喉头直冲而下,奔入四肢百骸。
陈默脑中尚自一片混沌,不明所以。
他下意识张口,便要发问:“师姐,此是何物?”
话未出口,丹田气海之中忽地“轰”的一声,仿佛炸开一个霹雳!
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随之迸发,顷刻间席卷全身!
“啊——!”
剧痛之下,他双膝登时一软,重重扑倒在地,继而蜷缩翻滚,不住抽搐痉挛。
霎时之间,冷汗已湿透重衫,整个人仿佛刚从水中捞出一般。
他强忍着那撕心裂肺的痛楚竭力抬起头来,一双眼眸因剧痛而布满血丝,死死望向白晓琳。
他盼能从她脸上觅得一丝惊异,一丝忧色,哪怕一丝施舍的怜悯也好。
然则,没有。
什么都没有。
白晓琳俏生生立在原地,居高临下,静静瞧着他在地上痛苦挣扎,那张美绝尘寰的脸庞上神情不起半分波澜。
于她而言,眼前这痛不欲生之人,似乎与周遭的瓶罐草木全无分别。
她看也不看他,径自从袖中取过那本兽皮册子与炭笔,缓步走到陈默身旁,缓缓蹲下身来。
她凑得极近,细细端详他因痛苦而扭曲的五官,端详他剧烈起伏的胸膛,端详他不受控颤抖的四肢,那双碧绿的眸子里精光闪烁,全神贯注。
随即,她提笔在册,笔尖划过皮纸,发出沙沙轻响。
“石岩丹,七改之型。”
“服后三息,药力即发。”
“受试者反应剧烈,状若癫狂,惨号抽搐,汗出如浆。”
“观其状,此丹药力霸道,主攻肉身筋骨,当有锻体之效。唯过程酷烈无匹,常人恐难忍受。”
她语音清冷平直,便似在叙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寻常小事。
陈默听在耳中,字字句句,皆如尖冰刺入心口。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大悟,自己究竟是招惹了怎样一个怪物!
什么感激,什么人情,什么脱胎换骨的天大造化……原来,全都是一场笑话!
自己于她眼中,哪里是什么师弟?
分明与那丹炉草木无异,不过是一具用来试药的鼎炉,一具活生生的躯壳罢了!
那价值四万贡献点的药浴,哪里是什么恩赐?
分明是怕他这“材料”太过劣质,承受不住后续的酷烈药力,先行淬炼一番罢了!
痛楚一波接着一波,仿佛永无止境的潮水,不断拍打、侵蚀着他的神智。
陈默只觉眼前发黑,意识渐渐模糊。
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就这般不明不白地死去!
他尚未去那幽兰苑听一听那价值千金的剑课。
他尚未让胡璇那女人瞧瞧,自己绝非庸碌之辈。
他尚未……
正当他神智将要被无边黑暗吞没之际,白晓琳却忽地停笔,似是想起一桩要事。
她将册子与炭笔随手置于一旁木案,竟是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快步向丹房外走去。
她……她便这般走了?
任我在此等死不成?
陈默心中涌起最后的绝望,他拼尽残存的半分气力,眼珠艰难转动,目光恰恰落在那张木案之上。
案上,那本兽皮册子被她随意摊开,借着门外透入的微光,册页上的字迹依稀可辨。
那是一幅图表,以炭笔绘制,笔画工整,线条分明。
图表之上,横为“药浴之次”,竖为“丹药之名”,其下密密麻麻,不知罗列了多少名目,俨然是一份详尽周密的试药计划。
陈默望着那张图表,眼中最后一点光彩也随之黯淡下去。
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