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周凛川做衬衣的成功，极大地鼓舞了林晚书在裁剪这条路上继续探索的信心。
那件浅灰色衬衣如今已是周凛川除军装外最常穿的衣物，每次看到他穿着它，林晚书心里都会涌起一股小小的、隐秘的成就感。
天气愈发寒冷，周凛川那条旧军裤的膝盖处已经磨得有些发白了。
林晚书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正好后勤组织的裁剪班，孙师傅这周要开始讲授男式裤子的制作，她毫不犹豫地就报了名。
去上课那天，林晚书特意早早安顿好家里。
周凛川知道她要去学做裤子，临出门前，看着正在给他系围巾的妻子，低声说了句：“别太累，做不成也没关系。”
林晚书抬头，冲他自信地笑了笑：“放心吧，周首长！等我出师了，保证让你穿上合身的新裤子！” 那神采飞扬的样子，让周凛川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裁剪班的教室里，依旧坐满了求知若渴的军属们。
大家看到林晚书，都热情地打招呼。
“晚书来啦！听说你给周副军长做的衬衣可板正了！”
“是啊林姐，今天学做裤子，你肯定也没问题！”
林晚书谦虚地笑着回应，找了个位置坐下。
孙师傅站在前面，黑板上已经画好了男裤的裁剪图，线条比衬衣复杂得多，尤其是裤裆和裤腿弯处的处理。
“同志们，今天咱们讲男裤。”孙师傅声音洪亮，“这男裤啊，看着简单，要想做得合体、穿着舒服，关键就在这几个地方：腰臀、立裆、还有裤腿的内外侧线……”
孙师傅讲得很细，从量体注意事项，到布料预缩水，再到如何根据不同的体型调整图纸。
林晚书听得格外认真，手里的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遇到不明白的地方，还会举手提问。
“孙师傅，这个立裆深度，如果像我爱人那样，腿比较长，是不是要适当加长一点？”
“对！晚书同志这个问题提得好！量体要因人而异，不能完全照搬图纸……”
理论课结束，就是实践环节。 这次，林晚书可不敢再像第一次那样直接用好布了。
她带来了一块用旧床单拆洗干净的、挺括的白棉布，准备先用这个做一条“试样”。
摊开布料，别上图纸，用划粉小心翼翼地沿着线条画样。
有了上次裁反裤片的教训，这次她格外注意布纹的方向和左右片的对称，每画一笔都反复确认。
“晚书，你这图纸别得真准！”旁边的桂香探头看了看，羡慕地说。
“吃一堑长一智嘛。”林晚书笑道，手下稳稳地沿着画好的线裁剪。剪刀锋利的刃口划过布料，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裁好片，接下来就是缝合。裤子的缝合顺序比衬衣要讲究，先合侧缝，再合内缝，最后上腰头和裤脚。
每一步都需要耐心和对位准确。
林晚书坐在缝纫机前，脚踩踏板，手推布料，神情专注。
缝合侧缝时还好，到了合裤裆（也就是裤子的“浪底”）时，难度陡然增加。
那里是几条缝线的交汇点，既要缝得牢固，又不能起皱，还要保证前后片对位准确。
她拆了缝，缝了又拆，反复了好几次，额角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孙师傅巡视过来，在她身边停下，指点道：“这里，手要稳，把布料稍微拉紧一点，吃势要均匀……对，就这样……”
在孙师傅的指导下，林晚书终于成功地将那个复杂的“丫”字形裤裆缝合得天衣无缝，平整又牢固。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像是打赢了一场小小的战役。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书一有空就埋头在她的“裤子工程”上。
家里成了她的临时工坊。炕桌上铺着裁剪好的布片，缝纫机嗡嗡作响。
周轩好奇地围着她转：“妈妈，你是在给爸爸做新裤子吗？”
“对啊，等妈妈做好了，让爸爸穿给你看。”
周轩立刻拍手：“爸爸穿新裤子肯定更帅！”
周凛川下班回来，看到妻子在灯下专注缝纫的样子，总会默默地去把做饭或者带孩子的活儿接手过来。
有时，他会站在她身后看一会儿，看着她因为遇到难点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又看着她解决问题后豁然开朗的轻松表情。
“这里……好像有点紧？”有一次，林晚书拿着初步缝合好的裤片，在周凛川身上比划，有些不确定地嘀咕。
周凛川配合地站着，感受了一下：“还行。”
“不行，感觉立裆这里还是短了点，走路可能会扯着。”林晚书对自己的要求很高，她拿出皮尺，又仔细地给周凛川量了一遍立裆尺寸，然后在图纸上做了修改标记，“看来图纸还得微调一下。”
周凛川看着她那认真劲儿，没说什么，只是在她重新修改裁剪时，递给她一杯温水。
经过几天的奋战，第一条“试样”裤子终于完成了。 虽然用的是旧床单布，但版型已经初具规模。林晚书迫不及待地让周凛川试穿。
周凛川换上这条白色的“试样”裤，在屋子中间走了几步，又做了几个蹲起的动作。
林晚书紧张地看着他：“怎么样？裤腰紧不紧？裤裆勒不勒？腿那里活动开方便吗？”
周轩也在一旁当小评委：“爸爸，好不好穿？”
周凛川仔细感受了一下，客观地评价：“腰围合适，裤长可以。这里，”他指了指大腿根部，“稍微有点包，蹲下时略紧。”
林晚书立刻拿出划粉，在相应位置做了记号：“嗯，这里需要再放出一点量。还有裤脚，我觉得也可以再稍微收一点，显得利落。”她围着周凛川转了两圈，像审视一件重要的作品，眼里闪烁着专业和追求完美的光芒。
有了这次成功的“试样”经验，林晚书心里彻底有底了。
她找出去年攒下的布票，去服务社精心挑选了一块深蓝色的、厚实挺括的“的确良”布料，准备正式制作。
这一次，她更加从容自信。裁剪、缝合、锁边、钉扣子、上裤腰……每一步都力求完美。当最后一道工序完成，一条崭新的、版型笔挺的深蓝色男裤出现在她手中时，连她自己都有些惊叹。
裤子缝好的那天晚上，林晚书再次让周凛川试穿。当周凛川穿上这条完全合身、做工精细的新裤子，搭配着那件灰色毛衣时，整个人显得更加挺拔修长，沉稳中透着一股儒雅的气质。
“爸爸好帅！”周轩第一个欢呼起来。
连小安安都指着爸爸，“啊啊”地叫着。
林晚书上下打量着，这里扯扯，那里拉拉，脸上露出了满意又自豪的笑容：“嗯！这次应该没问题了！大小、松紧都正好！”
周凛川看着镜中的自己，又低头看了看身上这条由妻子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裤子，再抬眼看向眼前这个眼神亮晶晶、充满成就感的女人，心中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他走到林晚书面前，伸手，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低声在她耳边说：
“很好。辛苦了。”
简单的几个字，却包含了无尽的认可和心疼。
林晚书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感受着新裤子布料的挺括触感，只觉得所有的辛苦和反复拆改的烦躁，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化为了满满的幸福和动力。
她抬起头，眼睛弯成了月牙，带着点小得意：“看来，我这裁剪班没白上！以后，咱们全家人的衣服，我都要试着承包了！”
周凛川看着她自信明媚的笑容，唇角微微上扬，给出了他最高的肯定：“嗯，你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