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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古书店旧书时,我翻到夹着银杏书签的《万叶集》。

>书签背面是我十八岁写给林见枫的诗:“你眼中有整个宇宙的星轨”。

>头顶传来熟悉声音:“请把这本书让给我。”

>重逢那刻,他无名指戒指在阳光下刺得我眼睛生疼。

>深秋的咖啡馆里,他掏出烫金请柬:“下个月婚礼,希望你来。”

>我笑着点头,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

>走出门时,风卷起满地银杏叶如时光碎片。

>年少时我以为爱情是永恒星河,如今才懂——

>那不过是一片终将飘零的秋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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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东京,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凉的、浸透骨髓的清冽。神保町古书街两旁的老店,沉默地伫立在黄昏的光影里,像一排排饱经风霜的老学究。空气里浮动着尘埃与旧纸页特有的、混合着霉味与时光醇香的气息,沉重而悠长。

我在这家名为“槐风”的狭小旧书店已经工作了快一年。日复一日,整理那些被岁月啃噬了边角的旧书,如同梳理一个个被遗忘的旧梦。此刻,我正蹲在角落一个积满灰尘的木箱前,里面塞满了杂乱无章的旧书,是前几天刚从某个老宅清出来的。手指拂过粗糙的书脊,带起一阵细小的尘雾,在斜照进来的微光里不安地浮沉。

指尖触到一本硬壳书,书角已经磨损得厉害,露出内里粗糙的纸板。我把它从一堆昭和时期的通俗小说里抽了出来。封面是靛蓝色的布面,烫金的日文书名早已斑驳黯淡,依稀可辨——《万叶集》。心头莫名地轻轻一撞,像被一根极细的琴弦拨动。这部古老的日本和歌集,曾是我们大学时代日本文学课上共同的惊叹,是他,林见枫,那双总是含着明亮笑意的眼睛,第一次在我面前闪烁着专注而迷人的光芒的地方。

书页粘连得很紧,带着久未翻动的滞涩感。我小心地、近乎虔诚地掀开厚重的封面。就在翻动书页的沙沙声中,一片薄薄的东西,轻盈地从书页深处滑落出来,无声地飘落在我的膝盖上。

是一片银杏叶。

干枯、脆弱,却依旧保持着清晰的扇形轮廓,叶脉在薄薄的叶片上蜿蜒,如同凝固的河流。岁月吸走了它鲜活的金黄,只留下一种近乎透明的浅褐色,边缘微微卷曲。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将它翻了过来。

背面的字迹,瞬间击穿了我刻意维持的平静。

是钢笔留下的墨痕,蓝黑色,因为时间的关系,有些地方已微微晕开、褪色,却依然清晰地烙印着那个属于十八岁的、带着点稚拙却无比认真的笔迹:

“你眼中有整个宇宙的星轨,

我却错认成银杏的叶脉。

——苏缄,十八岁秋。”

指尖猛地一颤,那片薄如蝉翼的枯叶几乎要从我手中滑落。一股汹涌的暖流伴随着尖锐的酸楚,毫无预兆地冲上眼眶。十八岁的深秋,京都岚山那场声势浩大的红叶狩……拥挤的人潮中,我差点被推倒,是他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我。那一刻,我撞进他清澈的眼底,漫天绚烂的红枫仿佛瞬间失色,只剩下他眼中倒映着的、属于我的小小影子,和那背后深邃如星空的光芒。下山时,在路边捡起这片形状完美的银杏叶,回到青旅,就着昏黄的灯光,写下了这两句傻气又滚烫的心事。后来,它成了我送给他的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带着明确心意的“礼物”,夹在他最爱的《万叶集》里。

“苏缄……”一个声音,带着某种难以置信的轻微颤抖,在我头顶响起。那声音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击碎了我沉浸于回忆的迷障。

我僵硬地抬起头。

光线从书店高高的、蒙尘的窗户斜射进来,勾勒出一个颀长而熟悉的身影,就站在我面前,挡住了身后一排排沉默的书架。他穿着质地良好的深灰色大衣,敞开着,露出里面的浅色羊绒衫。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下颌线条比记忆中更清晰硬朗了一些,眉宇间沉淀着青年时期所没有的沉稳,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那双眼睛——那双曾让我写下“整个宇宙的星轨”的眼睛——此刻正定定地看着我,里面翻涌着和我一样的惊愕、探寻,还有太多我一时无法解读的复杂情绪。

“林……见枫?”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不像是自己的。

他目光飞快地扫过我手中那本《万叶集》,落在我指尖捏着的那片银杏叶上,瞳孔似乎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空气凝滞了,书店里只有旧钟摆单调的滴答声,像是我们骤然停滞的心跳在笨拙地续上节拍。

“好久不见,苏缄。”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了些,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他微微倾身,目光落回我手中的书,“这本《万叶集》……请问,可以让给我吗?”他的视线胶着在那本书上,仿佛那是唯一能维系此刻脆弱平衡的支点。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却异常敏锐。就在他微微前倾的瞬间,一道明亮的光线恰好从窗户斜射进来,精准地落在他随意搭在旧书架边缘的左手无名指上。

一枚简洁的铂金素圈戒指。

冰冷的金属反射着锐利的光芒,毫无遮挡地刺入我的眼帘,像一根淬了冰的针,扎得眼睛深处猛地一痛。那片枯叶在我指尖下发出极其轻微的、几乎碎裂的声响。

宇宙的星轨……终究是错认了。

“当然……”我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艰难地挤出两个字,试图扯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却发现嘴角僵硬得如同冻住,“……是你的书。”

我将那本沉甸甸的《万叶集》递向他,连同那片承载着少年心事的银杏叶。他伸出手来接,指尖不可避免地与我短暂相触。他的手指很凉,带着深秋室外的寒气。那瞬间的冰凉触感,却像烙铁般烫在我的皮肤上,直达心底。

他接过书和叶子,动作小心而珍重。目光在那片枯叶上停留了一瞬,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句:“谢谢。”

书店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旧书页和灰尘在光线里缓慢游移。他拿着书,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微微颔首:“我……再随便看看。”说完便转过身,走向书店深处那排排高耸的书架,背影很快被幽暗和层层叠叠的书影吞没。

我依旧蹲在原地,膝盖传来阵阵麻木的酸胀感。指尖还残留着他触碰的冰凉,无名指上那圈刺目的光却灼烧着我的视网膜。我下意识地蜷起手指,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这清晰的痛感,去压制心底那片正在无声坍塌的废墟。十八岁的星空轰然坠毁,只余下深秋冰冷的灰烬。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小腿的麻木感尖锐地提醒我,我才扶着书架,有些踉跄地站起来。书店里已经亮起了昏黄的白炽灯,将那些古老的书籍映照得更加陈旧而神秘。林见枫不知何时已站在收银台附近,手里拿着那本《万叶集》和另外两本书。他安静地等着,目光落在窗外渐浓的暮色里。

“结账。”他转向我,语气恢复了寻常的平静。

我沉默地扫码,录入,动作机械。那枚戒指在收银台柔和的灯光下,依旧闪烁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空气凝滞得如同粘稠的糖浆。

“外面……有家咖啡馆还开着,”他忽然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试探性的温和,“就在街角。叫‘琥珀时光’的。你……方便的话,一起去坐坐?”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还有深藏其后的、更复杂的情绪。

我抬起头,撞进他的视线里。那里面有歉意,有怀念,或许还有一点点……告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缓缓松开。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尖锐地叫嚣着拒绝,但身体却违背了意志,轻轻点了一下头:“……好。”

推开“琥珀时光”厚重的木门,温暖的气息混合着咖啡的焦香与甜点的暖甜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从书店带来的阴冷。店里人不多,舒缓的爵士乐低回流淌,昏黄的壁灯在深色木桌和复古瓷砖上投下温暖的光晕。我们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窗外是神保町渐渐亮起的街灯和匆匆归家的人影。透明的玻璃窗将深秋的寒意隔绝在外,却清晰地映照出我们之间无形的隔阂。

“一杯热美式,谢谢。”林见枫对侍应生说,然后看向我。

“一样。”我的声音有些发紧。

短暂的沉默再次降临,只余咖啡机运作的嗡鸣和远处杯碟碰撞的轻响。我们之间隔着窄窄的小桌,却仿佛横亘着无法逾越的千山万水。暖黄的光线落在他脸上,柔和了轮廓,却也让那丝疲惫更加清晰。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他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温和,“你……一直在东京?”

“嗯,快两年了。”我端起刚送来的热水杯,汲取着杯壁传来的暖意,“在一家漆器工坊做修复助理,也在学艺。这家书店的兼职……是补贴房租。”我努力让语气显得轻松平常,像是在谈论天气。

“漆器修复?”他眼中掠过一丝真实的惊讶和赞赏,“难怪……我记得你大学时就对那些瓶瓶罐罐特别着迷,总说它们藏着时光的秘密。”他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带着遥远的怀念,像是对着旧照片发出的感慨。“这很……适合你。”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真诚。

“适合……”我咀嚼着这个词,舌尖泛起一丝苦涩。大学时代,我痴迷于那些破碎后又重生的器物之美,而他,林见枫,曾是我所有梦想最坚定的支持者。那时,我固执地认为京都才是漆艺圣地,执意申请了京都的研修项目。他放弃了国内一个极好的实习机会,陪着我一起踏上异国的土地。我们挤在鸭川边一间小小的、只有六叠的公寓里,他白天去语言学校,晚上打零工,支撑着两人清贫却充满希望的生活。

一切的转折点,发生在那个同样深秋的夜晚。一场突如其来的、猛烈的地震袭击了京都。当时,我正独自在租住的狭小工作室里,整理白天从图书馆借来的珍贵漆器图录资料。剧烈的摇晃袭来时,我第一反应不是逃生,而是扑向书架,试图护住那些脆弱的、承载着古老智慧的纸页。书架轰然倾倒的瞬间,是他,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用身体死死挡在我和书架之间……

沉重的木架边缘狠狠砸在他的左肋下方。

刺耳的碎裂声,他的闷哼,还有资料散落一地的哗啦声……混杂着窗外凄厉的警报声,构成了那个夜晚最恐怖的背景音。刺目的鲜血,从他捂着的肋下迅速洇透了浅色的t恤,染红了散落在地上的、泛黄的图录纸页。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划破混乱的夜空。手术室外漫长的等待,医生凝重的话语……“肋骨骨折,脾脏轻微破裂……需要静养,短期内不能再做重体力活动。”

他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却还在努力对我笑:“没事,缄缄,你看,资料……一本没少……” 那笑容虚弱得让人心碎。

而我,守在他的病床边,看着窗外京都深秋的银杏叶在风中瑟瑟发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现实的重量。他的伤需要钱,需要时间恢复,需要安稳的环境。而我的研修,在昂贵的学费和遥遥无期的回报面前,在那个时刻,显得如此奢侈和不负责任。巨大的愧疚感和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我们曾经描绘的未来图景。

“那次之后……”林见枫的声音将我从冰冷的回忆漩涡中拉回。他端起咖啡杯,却没有喝,只是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目光落在杯中深褐色的液体上,声音低沉下去,“……你决定回国,去了南方那家博物馆工作。我们……就这样,走散了。”

“走散”两个字,被他用极轻的语气说出,却像沉重的石块投入心湖,激起无声的波澜。咖啡馆里的暖意似乎瞬间被抽离,深秋的寒意丝丝缕缕地渗了进来。

我端起面前的热美式,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麻木的清醒。“是啊,走散了。”我重复着,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你的伤……后来,完全好了吗?”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左手曾经习惯性捂着的位置。

他微微一怔,随即下意识地抬手,隔着大衣和羊绒衫,轻轻按了一下左肋下方。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动作,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那个尘封的、充满消毒水气味和压抑痛苦的记忆匣子。

“嗯,早就没事了。”他放下手,语气轻松,试图驱散那瞬间的阴霾,“就是天气特别冷或者特别潮湿的时候,偶尔会有点感觉,提醒我一下过去而已。”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和解脱。

话题戛然而止。我们都沉默下来,各自搅动着杯中渐冷的咖啡。窗外的夜色更浓了,路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拉长又模糊。那枚铂金戒指,安静地戴在他的无名指上,在咖啡馆柔和的灯光下,闪烁着恒定而冰冷的光泽,无声地宣示着一种彻底的归属和终结。它像一个沉默的句号,终结了所有关于“如果当初”的幻想。

林见枫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沉默的重量。他放下咖啡匙,金属与瓷杯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伸手探入大衣内侧的口袋。

我的心跳骤然失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预感如同冰冷的蛇,沿着脊椎悄然攀爬。

他掏出的,是一个方正、挺括的深红色信封。边缘是精致的烫金纹饰,在咖啡馆暖黄的灯光下,折射出华丽而刺眼的光芒。他修长的手指捏着信封的边缘,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庄重的意味,轻轻地将它推过桌面,停在我面前。

“下个月十五号……”他的声音平稳,却刻意放轻了,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温和,像是在宣布一个既成的事实,又像是在寻求一种遥远的、仪式性的祝福,“……我和秋棠的婚礼。在东京塔旁边的花园酒店。”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探寻,“希望……你能来。”

深红的信封如同凝固的血液,烫金的纹饰像冰冷的锁链。我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上面,感觉周围的空气瞬间被抽空了,耳畔只剩下血液奔涌的轰鸣。咖啡馆里温暖的灯光、爵士乐的低回、咖啡的香气……所有的一切都瞬间褪色、扭曲,只剩下这张小小的红色方纸,像一个巨大的讽刺,钉穿了我所有隐秘的、未曾熄灭的余烬。

指甲,在那一瞬间,深深地、狠狠地掐进了掌心柔软的皮肉。尖锐的痛楚从掌心肌肤传来,直抵心尖,带来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这疼痛是真实的,是此刻唯一能让我不至于失态、不至于崩溃的锚点。

我强迫自己抬起头,调动脸上所有可以控制的肌肉,努力地、甚至可以说是用力地向上牵扯嘴角。我能感觉到那个笑容有多么僵硬、多么勉强,像一张糊在脸上的劣质面具,但此刻,它是我唯一的盔甲。

“恭喜。”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一丝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但还算平稳,“林见枫,恭喜你。”我清晰地念出他的名字,像是在确认某种距离。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想从那笑容里分辨出什么,最终只是化为一声极轻的叹息,混合着释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谢谢,苏缄。”他低声说,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目光再次落在那张请柬上,“秋棠她……人很好。很温柔,也很……理解我。”

“沈秋棠……”我轻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舌尖尝到一种奇异的干涩。这名字本身就像一首诗,带着秋日的清冽与棠棣的温婉。她的姓氏是“沈”,一个同样氤氲着水汽与沉静的姓氏。我甚至能想象出她的样子,或许有着柔顺的长发,笑起来眉眼弯弯,像秋日里宁静的湖水,能安稳地映照出他如今所需的平和岁月。她不会像我当年那样,为了几册古旧的图录资料而莽撞冲动,将他置于险境。

“嗯。”他点点头,眼中自然地流露出一种温暖的、属于“当下”的柔和光彩,“我们是在一次行业交流会上认识的。她……很安静,但内心很强大。和她在一起,感觉很……踏实。”他用了一个最朴实的词,“踏实”。这个词像一块温润的鹅卵石,沉甸甸地落入我的心湖,激不起丝毫涟漪,只有一种冰冷的、彻悟般的平静。是啊,踏实。那是经历过大风大浪、身心俱疲的旅人,最渴望的港湾。而我,曾带给他的是惊心动魄的京都地震夜,是病床上刺目的鲜血,是梦想与现实撕裂的残酷选择。

“真好。”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再次响起,轻飘飘的,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踏实……比什么都重要。”我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捏起了那张深红色的请柬。纸张的触感光滑而冰凉,烫金的纹路微微凸起,硌着指腹。我将它小心地放进随身携带的帆布包最内侧的夹层里,仿佛那不是一张邀请,而是一块沉重的、必须妥帖安放的过往墓碑。

“我会去的。”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努力让那个笑容看起来更真切一些,“一定。”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下沉。“谢谢。”他又说了一遍,声音里多了些真切的暖意。

我们又坐了一会儿,聊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东京的天气,神保町哪些旧书店值得淘,各自工作中遇到的琐事。气氛像一层薄薄的冰面,看似平静,底下却涌动着无法言说的暗流。咖啡彻底凉透了,深褐色的液体表面凝着一层暗淡的光。我们都默契地没有再续杯。

“不早了,”林见枫看了一眼腕表,率先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我送你一段?或者帮你叫车?”

“不用麻烦了,”我也跟着站起来,动作有些快,带得椅子腿在木地板上摩擦出轻微的声响,“我就住附近,走回去很快。正好……吹吹风,醒醒神。”我指了指窗外。

他没有再坚持,只是点了点头:“那……路上小心。下个月见?”

“嗯,下个月见。”我应道,声音轻快得有些失真。

推开“琥珀时光”厚重的木门,深秋夜晚凛冽的空气瞬间包裹上来,带着刺骨的凉意,猛地灌入肺腑,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身后咖啡馆的暖黄灯光和爵士乐声被隔绝开来,世界骤然变得清冷而空旷。

我沿着书店街的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着,没有立刻回那个狭小的出租屋。路灯将我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投在湿漉漉的、铺满落叶的地面上。一阵晚风毫无预兆地卷起,带着深秋特有的、横扫一切的力道,呼啸着穿过狭窄的街道。

风过处,人行道两旁高大的银杏树发出簌簌的悲鸣。无数金黄色的银杏叶被猛烈地撕扯下来,脱离了枝头的依恋,在昏黄的路灯光柱里疯狂地旋转、飞舞、飘零。它们如同无数碎裂的时光碎片,裹挟着旧日的气息,扑簌簌地落下来,砸在肩上、头上,又无声地跌落在冰冷的地面,被行人匆匆的脚步碾过。

我停下脚步,下意识地伸手,一片小小的、近乎完美的扇形落叶打着旋儿,轻轻落在我摊开的掌心。它冰凉、脆弱,叶脉清晰,如同掌心的纹路,带着生命最后时刻燃烧殆尽的绚烂金黄。我低头凝视着它,指尖能感受到它细微的脉络和脆弱的边缘。

掌心的刺痛感依旧清晰,是刚才在咖啡馆里,指甲深深掐进去留下的印记。那痛楚尖锐而具体,像一根针,刺破了眼前这漫天飞舞的、虚幻的金色光晕。

年少时,我曾多么笃定地相信啊。相信他眼中闪烁的,是浩瀚宇宙永恒的星轨,亘古不变,只为指引我的方向。那份爱,该是镶嵌在时间长河里的钻石,坚硬、璀璨、永不磨灭。为此,我固执地追随着心中的光,奔向京都,奔向那些沉默的古物,奔向一个修复时光的幻梦。我以为只要足够执着,就能抓住星河,就能让我们的爱如同修复完美的漆器,历久弥新。

如今,站在东京深秋的风口,看着掌中这片终将化为尘泥的落叶,我终于懂了。

那曾让我目眩神迷、甘愿献祭整个青春的星河,那所谓的永恒,或许从一开始,就只是我执拗的误读。它从来不是冰冷宇宙亘古的坐标,而只是深秋里,一片恰好落在我眼前的、极其美丽的银杏叶脉。它脆弱、短暂、无法挽留,如同所有被季节注定抛弃的美好。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凋零,为了被风吹散,为了在岁月的泥土里归于沉寂。

就像十八岁那个秋天,我夹在《万叶集》里的书签。它封存了一个少女关于永恒的错觉,却终究抵不过时光本身无情的翻页。

风更大了,卷起更多的落叶,像一场盛大而凄凉的告别仪式。我松开手,任由那片小小的银杏叶被风裹挟着,打着旋儿,跌跌撞撞地汇入满街飘零的同伴之中,迅速消失在昏暗的光影里,再也无从分辨。

我拢了拢单薄的衣领,将那只残留着掐痕和落叶冰凉触感的手插进口袋,继续向前走去,身影很快融入了神保町深秋夜晚的、永不停歇的落叶与人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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