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口的砖缝一碰就碎,三年前我挖松的地方早就被雨水泡烂了。我伸手一推,整块墙皮哗啦掉了一地。
柳蝉衣没跟来。她留在毒草园盯着花倾城,顺手把那半粒蚀心引收进了袖子里。我知道她不会让我失望。
我单膝跪在泥水里,指尖弹出一只蓝尾蛊。它钻进去不到三息,里面传来“嗤”的一声,像是热铁浇了冷水。腐骨粉炸开了。
墙塌了个角,黑烟往外冒。我没等烟散,直接咬破嘴里的果核。牙齿一合,竖瞳就上了。
“上!”
话音落,噬灵蚓皇从袖口窜出,三米长的身子甩得啪啪响。它头顶草环一炸,彩虹晶核喷了一地。那些小虫子从晶核里钻出来,像潮水一样往执法堂深处涌。
烛九阴在断剑里抖得厉害,蛇头刚探出来就喊:“着熬苦很界修玄!宿主泪腺……”
我反手一扬,毒粉糊了它满嘴。
“闭嘴。”
剑柄晃了两下,再没动静。
我翻身跃进缺口,脚踩在大殿青石上滑了一下。地上全是血和灰,还有几具残破的傀儡,是我之前埋的暗桩。执法堂的人已经清理过一遍,但没清干净。
高处有风声。
我抬头,看见铁面判官站在阁楼上,手里攥着判官笔,佛经贴在胸口。他身后站着七八个弟子,全都握紧了刀。
“楚昭然!”他声音压得很低,“你竟敢——”
我没听他说完。
左脚一跺,掌心早画好的阵纹亮了起来。整座执法堂外墙瞬间变了颜色,像镜子一样反光。阳光照上去,折射出无数道影子。
镜面迷宫,开了。
底下那些人立刻乱了。一个弟子转头就砍向同伴,嘴里吼着:“是你偷了长老令牌!”那人举符反击,雷符打在镜面上,反弹回来劈中自己,当场抽搐倒地。
另一个想跑,撞上墙壁,发现四面八方都是自己的脸。他疯了一样挥刀,结果砍中的是同门后背。
铁面判官脸色变了。他抬手划破手指,血滴在判官笔上。可血刚碰到镜面,就被吸了进去,接着“滋”地一声化成黑烟。
“你把毒融进了阵法?”他瞪眼。
我笑了笑,没答。
这种阵,三年前我就布好了。每次来执法堂告状,我都蹭点墙灰走。他们以为我是怕挨罚,其实我在取材。
现在这些镜子,每一块都掺了我的毒粉和蛊丝。他们看得到彼此,但分不清真假。血不能用,符不敢贴,连呼吸都带着腥甜味——那是蛊孢在飘。
判官咬牙,转身就要去碰祖碑。
我知道他想干什么。祖碑能传讯,一敲就是全宗警报。
但我比他快一步。
几个起落跳上高阁,落地时故意摔了个踉跄。灰袍破洞扯得更大,露出里面的七色药包。我没管,顺势一脚踩下。
阵心激活。
整个迷宫开始旋转。光线扭曲得更厉害,有人跪在地上干呕,有人拿头撞墙,嘴里喊着“别过来”。
判官的手指离祖碑只剩半寸。
我出现在他背后。
他察觉时已经晚了。我一手按上他后颈,指尖轻轻一压,噬灵蛊滑了进去。他身体猛地一僵,判官笔“当啷”落地。
佛经烧了起来,一角卷成灰。
他转过身,眼睛通红,嘴唇发紫,却动不了。
“师兄,”我靠在他耳边,声音不大,“你听过‘破釜沉舟’吗?”
他喉咙里咯咯响,像是想骂人,又像是喘不上气。
我没再说话,退后两步。
镜面忽然齐齐震动,接着“咔嚓”一声,全碎了。
碎片落了一地,映着每个人的狼狈相。那些弟子有的昏过去,有的跪着抱头,还有一个抱着尸体哭,说那是他亲弟弟。
执法堂大殿空了大半。
我站在中央,灰袍沾了灰,嘴边还留着果核渣。后颈红痣还在烫,像是提醒我什么。
烛九阴没再出声。断剑安静地挂在我腰上,像条死蛇。
我没去捡判官的笔,也没翻他的佛经。那种东西,看了反而麻烦。
低头看了看手。掌心有道细痕,浅得几乎看不见。那是三年前埋阵引时划的,一直没好利索。
现在它有点发热。
我知道这伤为什么突然醒了。
不是因为打了胜仗。
是因为接下来要见的人,比我眼前这群人难缠得多。
我转身走向侧门。
门后是条长廊,直通内务堂。那里有本名册,记录着所有执法堂密卷的流转痕迹。我要找的不是密卷本身,而是谁在三年前调走过“天道残魂封印术”的副本。
脚步刚迈出去,眼角余光扫到墙角。
那儿有张纸片,烧剩一半,边角写着几个字:“祭天血引,需童男之血三滴。”
我停下。
弯腰捡起来,对着光看了看。
纸是执法堂专用的黄麻纸,盖着火漆印。印纹是一朵莲花,中间裂了道缝。
那是青玉峰主的私印。
而且这纸,是昨夜才烧的。边缘焦黑还没褪色,上面还沾着一点酒渍。
我捏着纸片站直。
远处传来钟声,一下,两下。
是祭天台的方向。
今天不是祭日。
但师尊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喝醉,然后一个人爬上祭天台,在石碑上画阵。
我摸了摸后颈。
红痣烫得像是要烧起来。
抬脚往前走,靴底踩碎了一片镜渣。
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