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脚往前走了一步。
花斑猫的尾巴抖了下,像是被风吹动的枯草,没人注意,但我看见了。它不是在警告,是在校准。
“走快点。”我说,“再走三里,别喘粗气,也别运功取暖。”
赵小刀在后面哼了一声:“你当我们都跟你一样不怕冷?我火云宗弟子也是人,不是铁打的。”
我没理他,把噬灵蚓皇从怀里掏出来,轻轻拍了下它的脑门。它打了个嗝,彩虹烟“噗”地喷出一长串,飘在队伍后方,像条歪歪扭扭的围巾。
顾长风低声问:“这能挡住追踪?”
“挡不住人。”我说,“但能骗过阵眼。它要的是‘路径完整’,咱们给它一段假脚印,它就会以为咱们还在按它画的线走。”
他皱眉:“可你刚才逆着它走……”
“所以它急了。”我咬破指尖,在地上画了个圈,“你看不出来?猫闭眼两刻钟,尾巴突然摆动,说明系统断了又连。它现在不是在引导,是在补漏洞。补完,就得清场。”
话音刚落,远处松林边缘的雾气晃了一下。
不是风,是空气被什么压了一下,像水面被针尖点过。
我立刻蹲下,摸出一颗果核咔嚓咬开,竖瞳一闪。空气里飘着一股味——烧焦的铁锈混着纸灰,跟昨晚右盾手烧符时一模一样。
“静息。”我低喝,指尖在地上划出三道短纹,“所有人闭嘴,别调息,别运气。后颈发凉的,趴下。”
没人动。
“我说趴下!”我一脚踹翻最近那个火云宗弟子,他后颈上已经浮出细蓝丝,像蜘蛛爬过的痕迹。
他“哎哟”一声摔进泥里,蓝丝断了。
另外两个散修来不及反应,鼻孔开始渗血,一滴一滴落在枯叶上,黑得发亮。
顾长风拔剑:“谁?”
“别出声。”我摸向断剑,青铜蛇首微微张嘴,烛九阴的声音断断续续:“……向逆……行……”
我懂。
敌人要的是“气机紊乱者”——内息不稳、正在运功的人。他们不是来杀人,是来收割“钥匙反应”的。
我摔了个跟头,像是被吓的,实则右手在泥里画了半道噬魂阵,左手把噬灵蚓皇拉出的一颗晶核塞进阵眼。
地面微微下陷。
三步外,空气扭曲,一道灰影浮现,手掌带着阵纹直插一名火云宗弟子后心。那人正运气驱寒,灵脉大开。
我猛地一扯袖口,七色毒粉洒进彩虹烟里,雾气瞬间变浓,泛起紫绿光。
那灰影动作一滞。
我脚下一蹬,扑过去把人撞开,自己背上挨了一掌。不疼,但我故意惨叫一声,滚进泥坑,顺手把晶核往地下一按。
“轰”一声闷响,地面塌了,三个灰影陷进去,挣扎着往上爬,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
“七个人。”我抹了把脸,喘着气说,“不是活人,是阵控傀。专挑内息不稳的下手,中招的会变成新信标。”
顾长风扶起那名弟子,脸色发青:“你怎么知道?”
“他们掌心的阵纹。”我指着其中一个挣扎的灰影,“跟伪地图上的印章同源,三道折角,一个倒钩。这玩意儿烧过一次,味道没散。”
赵小刀冲上来:“那你还不动手?我们七个人,他们才剩四个!”
“你数得真准。”我冷笑,“可你没发现他们站位是北斗形?这是‘引煞阵’的前锋,后面还有三十六个,藏在松林外圈。你冲出去,正好激活阵眼。”
他愣住。
“最要命的是。”我盯着花斑猫,“它尾巴又动了。这次不是画路,是标靶。谁要是现在运功,下一秒就会被三个人围住。”
没人说话了。
我爬起来,拍了拍泥,从怀里摸出半张焦纸——左三师弟捡的那张。边角的墨点还在,跟伪地图上的完全一样。
“这东西不是地图。”我说,“是‘钥匙识别符’。谁碰过,谁就会被标记。右盾手昨晚摸了青铜匣,所以鞋底冒烟。这些人,是来收‘钥匙’的。”
顾长风沉声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等死?”
“当然不。”我扯下破袍一角,撕成条,绑在断剑上,“咱们不按它画的路走,也不按它标的方向逃。咱们——反着来。”
我抬手,把袍条往空中一抛。
它飘了两下,落进彩虹烟里,被一股气流卷着,往西北方飞去。
“看。”我说,“风向变了。它想让我们往东南走,咱们就往西北钻林子。”
赵小刀吼:“那你刚才还说走三里?白跑?”
“不白。”我拍拍噬灵蚓皇,“它放的屁能存一刻钟,足够骗过阵眼。咱们现在撤,它还以为我们还在原地打转。”
顾长风点头:“行,听你的。撤。”
我刚要走,突然瞥见花斑猫的眼睛——蓝得发亮,像两颗冰珠子,直勾勾盯着我。
它不动,也不叫,就蹲在那儿,尾巴垂着,却悄悄摆成一道斜线。
我眯眼。
这线,跟伪地图上那条“死亡支线”一模一样。
“它在标新路。”我低声说,“不是给我们看的,是给‘他们’看的。”
顾长风问:“谁?”
“后面的。”我一把抓住赵小刀后颈,他挣扎,我手一用力,半粒“静音蛊”种进他皮下,“你再嚷,我就让你三天说不出话。”
他瞪我,嘴张了张,没声音。
我转向顾长风:“带人后撤二十丈,别走直线,踩我的脚印。我断后。”
他犹豫:“你一个人?”
“我不用打。”我说,“我只要让它们以为我还在。”
我撕开袖子,把剩下的毒粉全洒进彩虹烟里,雾气顿时翻滚如沸。然后我从头上扯下一缕头发,扔进雾中心。
血引遁法,得用血。
但头发也行,只要带着青玉峰主教的咒纹。
我咬破指尖,在发丝上画了个符,低声道:“走你。”
雾气猛地一缩,接着“砰”地炸开,一道血光冲天而起,映得整片松林都红了。
七名灰影同时抬头,扑向血光。
我转身就跑。
二十丈外,顾长风带着人等在林边。我冲进去,喘着气说:“走,别停,往西北,踩我的脚印。”
赵小刀指着我:“你……你……”
“我什么?”我摸了摸后颈,“你是不是想说,我刚才那一招太假?血光冲天,像放烟花?”
他点头。
“对。”我说,“就是假的。它们追的不是我,是那缕头发。等发现上当,咱们已经进密林了。”
顾长风突然问:“可它们为什么只攻不守?”
我停下脚步。
“因为。”我回头看了眼松林方向,“它们不是来杀我们的。”
“是来清场的。”
“谁掉队,谁中毒,谁运功,谁就是下一个‘钥匙’。它们要的不是尸体,是活信标。”
赵小刀脸色变了。
我往前走:“所以咱们不能硬拼。拼,就是中计。”
顾长风问:“那什么时候能拼?”
“等我找到谁在背后画这张图的时候。”我摸出一颗新果核,咔嚓咬开,“现在?咱们先活到明天。”
队伍沉默地跟上。
我走在最前,脚踩进一滩积水。
水底有东西一闪。
我低头。
是半张焦纸,跟我手里那张一模一样,边角墨点清晰,正缓缓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