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歪歪扭扭的引风阵成形,东南风立刻拐了个弯,贴着地皮往裂谷中央钻。那边人挤人,火云宗的刀还举着,万毒窟的藤蔓缠在自己人脚上都没松,全在盯着中间那片焦土——像一群饿狗盯着肉骨头,就差谁先扑出去。
我摸出耳目蛊,贴在老九中间脑袋的裂缝里。它抖了抖,传回来的声音乱成一锅粥:火云宗在骂万毒窟下黑手,万毒窟反咬有人偷改传音符,玄剑门两个弟子已经掐住对方脖子,药王谷长老的药锄都插进同门大腿了。
还没中毒,纯靠吵。
我咧了咧嘴,果核在牙缝里转了半圈,咔地咬碎。
该加点料了。
手指一弹,阵枢石嗡了一声,低得几乎听不见,像谁在耳朵里吹气。紧接着,我压着嗓子,用蛊音往火云宗的传音阵里塞了句:“赵日天,他们说你鞋脏,不配进阵,连你爹当年留下的火灵核都看不上你。”
声音不大,但刚好够他们听清。
赵日天猛地抬头,鞋底还沾着泥,手里清洁符捏得咯吱响:“谁说的?!”
他身边弟子面面相觑:“没……没人说啊。”
“放屁!”赵日天眼睛红了,“我听得一清二楚!他们笑我爹!笑我鞋!”
话音没落,他抬手就是一掌火焰,直轰万毒窟前排弟子。那人反应快,藤蔓一卷想挡,结果火里混了清洁符的灰,一碰就炸,当场烧秃了一片头。
“火云宗动手了!”万毒窟长老怒吼。
“是你们先骂的!”赵日天跳脚,灭世紫焰直接甩出去,轰在焦土上,炸出个三丈坑,顺带把玄剑门两个还在掐架的弟子掀翻。
乱了。
我冲老九后颈摸了一把,它九个脑袋齐齐一抖,中间那颗嘴一张,像是要吐。
“吐个大的。”我说。
它喉咙咕噜两声,脑袋往后一仰,噗——
一枚拳头大的彩虹晶核滚出来,落地还弹了两下,正巧卡在裂谷最窄的那道缝里。阳光一照,七彩光乱闪,像谁把整条银河塞进了石头缝。
“阵核!”药王谷有人尖叫。
“抢!”火云宗集体往前冲。
万毒窟也不管刚才的仇了,藤蔓甩得跟鞭子似的,就往晶核方向抽。玄剑门刀光连成一片,药王谷连药锄都不要了,直接扑过去扒拉。
我差点笑出声。
那哪是阵核,那是老九上个月吞了剑灵后拉的屎核,搁我这儿晒了三天,还拿哭痒粉搓过表面。
可现在没人顾得上分辨。一群人撞成一团,刀砍藤、火燎衣、药粉糊脸,连赵日天都扑进去抢,鞋掉了都顾不上捡。
风向稳了,毒该撒了。
我冲传音符吹了口气,符纸抖了抖。
“三更天,风起时,撒‘醉相思’余料。”我说。
符纸又抖了两下,八成是柳蝉衣在缝裤子,懒得回话,但我知道她听到了。
不到一盏茶,风里飘来一股味儿——甜得发腻,像熟透的桃子泡在酒里,又像谁在你耳边哼情歌。
醉相思,无色无味,遇体温就化雾,专攻神识。
第一波中招的是玄剑门。一个弟子正挥剑砍万毒窟长老,突然收手,扑通跪下:“爹!您怎么在这儿?”
长老一愣,反手一藤抽过去:“滚!谁是你爹!”
那弟子嚎一声,眼泪鼻涕全下来:“爹!我错了!我不该偷练《童子功》!”
旁边药王谷两人也抱在一起哭:“师兄!你没死?那天我埋的不是你?”
“师弟!我还以为你被火云宗烧死了!”
火云宗那边更离谱。一个弟子举着火刀要砍人,突然转身抱住同门:“娘!您怎么变这么小?”
“放开!我是你师叔!”那人挣扎,结果被抱得更紧,哭得撕心裂肺。
万毒窟长老还算清醒,一挥手:“结驱毒阵!快!”
十几人立刻围成圈,手拉手,灵力连成一线,正要运功排毒,老九突然又“噗”了一声。
第二枚彩虹晶核滚出来,不偏不倚,砸在驱毒阵的阵眼上。
“阵核又出来了!”有人吼。
“这次是我的!”赵日天狂喜,一个箭步冲进去抢。
驱毒阵瞬间散架,人全扑向晶核,连刚才哭爹喊娘的都忘了情绪,拔腿就冲。
我啃着新果核,竖瞳一闪。
毒已入骨,阵已崩盘,贪字当头,谁还记得驱毒?
赵日天扑得最猛,一脚踩在晶核上,差点滑倒。他弯腰去捡,结果旁边火云宗弟子一肘子撞过来,他往后一仰,正巧摔进毒雾最浓的那片洼地。
“少主!”火云宗弟子要冲过去救。
“别动!”赵日天爬起来,眼睛发直,“快!快抢!那是我爹藏的火灵核!我听见他说话了!”
我嘴角一扯。
蛊音再起,这次只有他能听见:“儿子,快拿回来,爹在下面等着你。”
他浑身一震,像被雷劈中,猛地扑向晶核,嘴里喊着:“爹!我来了!”
火云宗其他人也疯了,一个个往毒雾里钻,边跑边喊爹娘师兄祖宗,全成了移动的靶子。万毒窟趁机放藤,玄剑门乱砍,药王谷的药粉乱洒,有人中了春药当场脱衣,有人中了悲痛蛊跪地嚎啕,还有人拿着晶核当孩子哄,轻轻拍着说“不哭不哭”。
老九九个脑袋齐齐转向我,中间那颗嘴一咧,像是在笑。
我摸出耳目蛊,贴在它背甲上。
裂谷里,赵日天正抱着晶核往火云宗传音阵里吼:“快!启动家族密令!这是火灵核!爹说谁抢到谁继任少宗主!”
他身后,三个火云宗弟子已经为“谁先看到晶核”打成一团,刀光里夹着清洁符的灰,炸得满天火星。
万毒窟那边,花倾城站在后阵,手里食人藤曼簪轻轻晃,像是在听什么。她没动,但我知道她听见了——醉相思对她无效,可她门下弟子已经互相咬起来了。
我低头看了看阵枢石。
十三道地纹全亮了,锁魂桩只差一道就能封谷。再等一会儿,等他们打得连晶核都忘了抢,我就让老九吐第三枚——那枚我用判官心头血泡过的,沾了就疯,碰了就死。
柳蝉衣的传音符突然抖了三下。
我认得这频率。
她缝完裤子了,意思是:“毒够了,人也快死光了,下一步?”
我没回。
手指一划,阵枢石裂开一道缝,一道红光直射赵日天脚下。
他低头一看,脸色大变:“阵眼要爆了!快退!”
可就在这时,我蛊音再起,轻飘飘一句:“少主,火灵核只能带活人进去,快冲!你爹在等你!”
他猛地抬头,眼睛发红,转身就往裂谷深处冲:“让开!这是我家的机缘!”
火云宗残部愣了半秒,也跟着冲进去。
毒雾深处,三十六根锁魂桩的最后一根,正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