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的那一秒,我顺手把辣椒粉往门缝里一撒,粉末簌簌落下,像是给这扇破门撒了层辟邪的香灰。身后墨无涯那张笑得像供桌上菩萨的脸,果然扭曲了一下,手刚伸过来就猛地缩回去,整条胳膊抖得跟抽筋似的。
得,怕辣的人就是好拿捏。
门“轰”地合拢,震得我耳膜嗡嗡响,紧接着四壁亮起一圈血纹,像是有人拿刀在石头上划了一圈又一圈,每划一下,地面就抖一抖,头顶的石砖开始往下掉渣,跟老房子漏雨似的。
我低头看了眼腰上的老九,它那草环早就碎成灰了,七张嘴闭得死紧,连屁都不放一个。刚才那三个字——“别进去”——还悬在半空,现在却像被风吹散的烟,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我伸手戳了戳它脑袋:“装死是吧?上班时间到了。”
没反应。
我又掐了它尾巴一把,还是不动。
行,真晕了。
我抬头看四周,血纹一圈圈亮起来,跳动的频率……怎么跟我心跳一个拍子?我摸了摸手腕,脉搏一跳,墙上那道红光就跟着闪一下。
这玩意儿读心?
我咧了咧嘴,咬破指尖,在空中画了三道反噬阵纹。血刚离手,就被一股无形的力扯歪了半寸。我皱眉,再画,这次加了点毒粉进去,血纹一碰到粉末,居然“滋”地冒了股黑烟。
成,有反应。
我蹲下身,把断剑往地上一插,烛九阴在剑身里晃了晃蛇头,倒着说:“……心锁阵,血引崩。”
我点点头:“意思是这地方靠心绪驱动,情绪越乱,塌得越快?”
它没吭声,但蛇首点了两下。
好家伙,这不是陷阱,是心理测试?
我冷笑一声,从怀里摸出半块果核,咔哧咔哧啃起来。果肉早没了,只剩硬壳,我嚼得腮帮子疼,疼到眼前发花,乱葬岗那会儿被毒蛇咬醒的记忆差点又冒出来。
不能让那画面占了上风。
我猛地把果核吞下去,喉咙一卡,差点噎死,但这一卡,反而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压回去了。
竖瞳开了。
我盯着老九,低声说:“你不是虫,是老子编的第一条草环,听见没?你要是敢在这时候撂挑子,回头我就把你编成拖鞋,天天踩着去茅房。”
话音刚落,它尾巴抽了抽。
我二话不说,拔出匕首,往手腕上一划,血“哗”地流出来,滴在它身上。血珠渗进去的瞬间,它七张嘴“啪”地全张开,吐出一串晶核,排成歪歪扭扭的三个字:
“门择主,血祭心。”
我盯着那行字,笑了。
原来不是不让进,是得拿真东西换。
这门挑主人,不认身份,不认修为,认的是……你敢不敢掏心窝子。
我抬头看天花板,三根骨锁链垂下来,晃得像吊死鬼的绳子。地面裂开,毒火往上喷,热浪扑脸,烤得我眉毛都快卷了。
然后,三具人形从地底冒出来,站成一排。
我一看,差点笑出声。
三个我。
左边那个捧着医经,一脸悲天悯人;中间那个抱着蛊鼎,眼神阴狠;右边那个握着断剑,嘴角带血,笑得像个疯子。
合着这是要我自相残杀?
我故意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啃泥,手在地面一抹,悄悄布了半道噬魂阵残纹。三具傀儡同时动了,脚步一致,像是被同一根线牵着。
我趴在地上,一边装怂一边把它们的走位记进脑子里。
突然,我翻身坐起,大笑两声,一把撕开灰袍。
“老子最怕的不是死,”我冲它们吼,“是被人看穿装傻!”
七种毒粉从内衬里洒出来,混着血往阵眼上一抹,我低吼:“第379次假死戏码,启动!”
血粉入阵,地面猛地一震。
三具傀儡动作一滞,像是卡了壳的机关人。
我趁机往阵心一扑,手按进毒火里,疼得整条胳膊发麻,但阵图开始变了。
墙上血纹不再跳动,反而缓缓流动,像一条逆游的血河,最终汇聚到我面前,凝成一行古字:
“欺世者亡。”
我盯着那四个字,笑了。
“我欺世?”我抹了把脸上的血,“我从五岁就开始装傻,装了十七年,连掌门都信了,你说我欺世?”
我伸手摸向眼尾那颗红痣,指尖一抠,皮破血出。
蛊皇命穴,开了。
烛九阴在断剑里猛地一颤,蛇首昂起,第一次没倒着说话:
“……所以你要笑着活。”
我咧嘴,血顺着嘴角流下来:“那当然。”
我猛地抠破红痣,血“哗”地喷出来,在空中画阵。
一道、两道、三道……
每一笔都像在割自己的命,但阵图越来越亮,越来越完整。
我一边画一边说:“我不是青玉峰小十七,不是那个天天挨打还傻笑的外门弟子,也不是什么九品阵师、蛊王、毒医——”
血线在空中交织,形成一座巨大的阵轮。
“我是那个在乱葬岗用虫子拼阵图活下来的人,是那个让掌门吃下教训丹的混蛋,是那个把噬灵蚓皇当腰带天天勒着的人。”
阵图落成,轰然一声,压下所有血纹。
倒计时停了。
毒火熄了。
骨锁链缩回天花板。
三具傀儡“啪”地碎成灰,风一吹,没了。
我瘫坐在地,喘得像条狗,手里还攥着断剑。
烛九阴低声说:“……阵稳了。”
我点点头,抬手抹了把脸,结果抹了一手血。
老九趴在我腰上,草环重新长出来了一截,嫩绿的,像是刚编好的。
我戳了戳它脑袋:“醒啦?”
它尾巴懒洋洋甩了甩,喷出一小团彩虹晶核,落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我脚边。
我正要捡,突然发现晶核里有东西。
不是影子,不是光,是一行极小的字,像是用针尖刻进去的:
“你不是第一个进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