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周遭,围观的弟子越来越多。
红灯笼在寒风中摇曳,投下温暖的光晕,与擂台上肃杀的气氛形成了奇异的对比。
赵雨涵第一个走上擂台。
她解开黑色武道服的外袍,随手扔给台下的周萌萌,露出里面贴身的黑色练功服。布料紧绷,勾勒出流畅而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线条。她活动着手腕,目光扫过二班众人。
“一班赵雨涵。”她抱拳,声音清朗,“请指教。”
二班那边传来几声低笑。
幂心坐在弟子们搬来的椅子上,慢条斯理地摇着黑色折扇。在她身后,十名二班弟子或站或坐,个个面带笑意,却没人应声上台。
赵雨涵在擂台上等了半分钟,眉头蹙起:“没人应战吗?”
幂心合上扇子,在掌心轻轻敲打:“赵班长已是锻体三重的高手,我们二班……”她顿了顿,笑容意味深长,“除了我,也就三人刚刚突破金丹。而且他们都不擅长锻体之术。硬要上场,恐怕不是你的对手。”
她站起身,走到擂台边:“不如这样——我找个外援,保证实力不会相差太大。如何?”
“你什么意思?”冯依楠一步踏前,凌厉的剑意如实质般压向幂心,“两班切磋还要找外援?那不如直接认输。”
幂心被剑意一压,脸色微白,但很快恢复如常。她轻摇折扇,扇面上浮现出淡淡的黑色雾气,将剑意悄然化解。
“我们二班这半年,可没有你们那么大的机缘。”幂心笑吟吟地说,“又是西方秘境,又是连番大战。难道……你们是怕了?”
“打住。”孙一心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激将法不好用。你们若无人应战,直接认输便是。”
幂心眼睛微眯,正要继续诡辩,擂台上却传来赵雨涵的声音:
“一心,依楠,让她找吧。”
众人都看向赵雨涵。
她站在擂台中央,神色平静:“正好,我也想试试这半年的长进,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一班众人对视一眼。孙一心看向赵雨涵,后者对他点了点头,眼神里是自信的光芒。
“行。”孙一心看向幂心,“找吧。”
幂心笑了,折扇一合,拍在掌心:“还是赵班长有魄力。”
她从腰间取下一枚传讯玉符,低声说了几句。不到三分钟,操场入口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一个身影走了过来。
那是个身高足有两米的壮汉,皮肤黝黑,肌肉虬结,穿着一身土黄色的练功服,每一步落下,地面都轻微震颤。他浓眉大眼,五官粗犷,看起来憨厚,但那双眼睛里偶尔闪过的精光,显示此人并不简单。
“心心!”壮汉看到幂心,眼睛一亮,大步走过来,“我只要赢了她,你就答应跟我约会,是真的吗?”
幂心笑靥如花:“我答应你,铁柱哥。”
铁柱脸上立刻乐开了花,搓着大手:“好好好!看我的!”
他纵身一跃,轰然落在擂台上。擂台是用特殊石材铺就,又加持了加固阵法,但还是被他这一跳震得微微晃动。
铁柱看向赵雨涵,抱了抱拳:“这位师妹,为了我的爱情,我不会手下留情的。得罪了!”
孙一心眼神一凝。
这铁柱的气息……是金丹期!
他转头看向幂心,声音微冷:“这就是你说的‘实力不会相差太大’?他是金丹。”
幂心神色不变,淡淡道:“他不动用金丹修为不就可以了?你说呢,赵班长?”
赵雨涵耸了耸肩:“他若能遵守,我无所谓。”
幂心看向铁柱,做出一个楚楚可怜的表情:“铁柱哥,你可不能欺负师妹哦。只用锻体之术,不动用金丹灵力,好吗?”
铁柱一见幂心那表情,心都化了,连连点头:“好好好!都听心心的!”
孙一心冷笑:“若他动用金丹修为,就别怪我插手切磋了。”
幂心脸色一僵。
铁柱见孙一心“威胁”自己的女神,顿时不干了,抄起袖子就要冲下擂台:“小子,你什么意思?信不信我——”
“轰!”
孙一心身上,一股浩瀚如海的气息骤然释放!
六色金丹的威压,混合着雷帝经的霸道、圣人之心的深邃,还有连番生死战淬炼出的煞气,如实质般席卷开来。操场周围的红灯笼齐齐一晃,离得近的弟子们脸色发白,连连后退。
铁柱首当其冲,被这股气势一冲,呼吸都是一窒。他瞳孔骤缩,看向孙一心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这小子……真的是金丹初期?这威压,比一些金丹后期都可怕!
“行了。”赵雨涵横移一步,挡在铁柱面前,也隔断了孙一心的气势,“你的对手是我。”
铁柱回过神,看向赵雨涵,眼里多了几分凝重。他深吸一口气,体表浮现出土黄色的光晕,肌肉再次膨胀了一圈。
“师妹,小心了!”
话音未落,铁柱一步踏出!
看似笨重的身躯,速度却快得惊人,眨眼间就跨越了十米距离,一拳轰向赵雨涵面门。拳头上土黄色波纹荡漾,空气被压缩,发出“呜呜”的爆鸣。
赵雨涵不闪不避,双臂交叉,架在身前。
“砰!”
拳臂相交,闷响如擂鼓。
赵雨涵脚下石砖“咔嚓”裂开数道缝隙,整个人向后滑出七八米,鞋底在石面上擦出刺耳的声音。她站稳身形,甩了甩微微发麻的手臂,眼神却越来越亮。
“好力道!”她赞了一声,随即脚下一蹬,反冲回去!
这一次,她不再硬挡。身形如灵猫般贴近,右拳收在腰间,拳头上开始缠绕紫金色的电光——那是她结合雷属性与锻体术自创的“雷拳”!
铁柱不闪不避,同样一拳迎上。
“轰!”
双拳对撞,这一次的响声比之前更大!雷光与土黄色波纹炸开,形成一圈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向四周扩散。擂台边缘的防护阵法亮起,将余波挡下。
两人同时后退三步。
铁柱低头看向自己的拳头,皮肤表面有一片焦黑,隐隐作痛。他抬头看向赵雨涵,眼神彻底变了。
这师妹……锻体境界绝不比他低!甚至可能更高!
“再来!”赵雨涵战意高昂,再次扑上。
接下来的一刻钟,擂台上演了一场纯粹的、暴力美学的对决。
没有华丽的法术,没有精妙的剑招,只有拳、脚、肘、膝最原始的碰撞。每一次对轰都震得擂台晃动,每一次交击都爆发出沉闷的巨响。
铁柱修炼的是土属性锻体术,名为“磐石真身”。这门功法的核心不是进攻,而是防守与化解。他体表那层土黄色波纹,能吸收、分散冲击力,将对手的攻击层层削弱。同时,他凭借着强健的体魄和浑厚的根基,力求在持久战中拖垮对手。
而赵雨涵,走的是另一条路。
她的锻体术没有名字,是自己从无数次实战中摸索出来的。讲究的是“以攻代守,以力破巧”。每一拳都凝聚全身之力,每一脚都带着决绝的意志。她将雷属性的特性融入锻体,拳脚间带着雷霆的爆裂与穿透。
“砰!”
赵雨涵一记鞭腿扫在铁柱腰侧,雷光炸开,土黄色波纹剧烈波动。铁柱闷哼一声,却借着这一击的力量旋身,一记肘击砸向赵雨涵后背。
赵雨涵来不及躲闪,弓背硬抗。
“咚!”
她向前踉跄几步,喉咙一甜,强行将涌上的血压下。转身,眼中厉色一闪,双拳连环轰出!
“轰轰轰轰——”
一连十八拳,拳拳到肉!
铁柱双臂架在身前,土黄色波纹疯狂闪烁,将大部分力道化解。但他的双脚还是在擂台上犁出两道深痕,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师妹……好猛的拳。”铁柱咧嘴笑了,露出染血的牙齿,“但光靠猛,赢不了我。”
他深吸一口气,体表的土黄色波纹骤然收缩,凝聚成一层薄薄的、如同实质岩石的光甲。光甲表面有玄奥的纹路流转,散发着厚重如山的气息。
“磐石真身·岩甲!”
铁柱再次冲上,这一次,他的速度、力量都提升了一截!
赵雨涵瞳孔一缩,不退反进,迎了上去。
“砰砰砰砰——”
接下来的对攻,更加激烈。
铁柱仗着岩甲防御,放弃了大部分闪避,选择硬碰硬。赵雨涵的雷拳轰在岩甲上,只能留下浅浅的焦痕,难以真正伤到他。而铁柱的重拳,却一次次震得她气血翻腾。
境界的差距,开始显现。
铁柱是金丹期,哪怕不动用金丹灵力,他的肉身也经过了金丹的初步淬炼,根基更扎实,耐力更持久。而赵雨涵只是筑基后期,锻体虽强,但灵力总量和恢复速度都处于劣势。
三十招后,赵雨涵开始喘息。
五十招后,她嘴角溢血,拳脚间的雷光开始黯淡。
七十招……八十招……
“赵班长要输了。”台下,沈二低声说。
“未必。”孙一心盯着擂台,眼神锐利,“你看她的眼神。”
赵雨涵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没有动摇过。哪怕嘴角带血,哪怕双臂颤抖,那双眼睛里的战意,反而越来越炽烈。
“喝啊——!”
第九十招,赵雨涵忽然发出一声长啸。
她不再追求招式的精妙,不再顾忌自身的伤势。整个人如同疯虎,完全放弃了防守,所有力量都凝聚在进攻上!
一拳,换一拳!
一脚,换一脚!
“砰!”
赵雨涵一拳轰在铁柱胸口,岩甲裂开一道缝隙。铁柱同时一拳砸在她肩头,骨骼发出“咔嚓”的脆响。
两人同时后退,又同时前冲。
“轰轰轰——!”
最后十招,完全是意志的比拼。
铁柱越打越心惊。这师妹明明已经快到极限了,为什么还不倒?为什么还能打出如此凌厉的攻击?
他不知道的是,赵雨涵此刻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输。
一班对二班的第一场,她作为班长,绝不能输。
“最后一拳!”赵雨涵嘶声怒吼,右拳收至极限,全身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凝聚在这一拳上。
拳头表面,雷光不再闪烁,而是内敛、压缩,最终化作一团深紫色的、近乎黑色的雷霆。那是她从未达到过的境界——雷劲入髓!
铁柱脸色大变,再不敢留手,双臂交叉护在胸前,岩甲催动到极致。
“破——!”
一拳轰出。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然后——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铁柱双臂的岩甲,寸寸碎裂!整个人如炮弹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擂台边缘的防护光幕上,光幕剧烈波动,险些破裂。
他落地,单膝跪地,一口鲜血喷出。
而赵雨涵,站在原地,保持着出拳的姿势。三息之后,她身体一晃,向前倾倒。
一只手扶住了她。
孙一心不知何时出现在擂台上,扶住赵雨涵的手臂,将一股精纯的木属性灵力渡入她体内,护住心脉。
“班长……”周萌萌也冲了上来,双手绽放绿光,按在赵雨涵肩头。碎裂的骨骼在木灵力的滋养下,开始缓缓愈合。
铁柱艰难地站起身,看向赵雨涵,抱了抱拳:“师妹……我输了。”
赵雨涵勉强站稳,擦去嘴角的血,露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容:“平手。你也……没动用金丹修为。”
铁柱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跳下擂台,走到幂心面前,神色黯然:“心心,我……”
“没事的,铁柱哥。”幂心笑得很温柔,“你已经尽力了。先去疗伤吧。”
铁柱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幂心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这个结果,她最满意。既不用跟傻大个约会,又没让二班输掉第一场——平局,不丢人。
“第一场,平局。”幂心宣布,然后看向一班,“第二场,谁来?”
孙一心正要上台,幂心却抢先开口:
“这一场,我们认输。”
孙一心一愣。
幂心身后,一名金丹期的弟子刚要上台,听到这话也愣住了:“幂心,我……”
“我说,认输。”幂心转头看他,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那弟子咬了咬牙,退了下去。
孙一心站在擂台上,有些无奈地看向幂心:“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打不过你。”幂心很干脆地说,“孙一心,六色金丹,雷帝传人,西方连斩金丹后期……我二班没人是你对手。与其上去丢人,不如保存实力。”
孙一心无言以对,只能跳下擂台。
接着,美蒂斯上台。
幂心同样认输。
“你们——”冯依楠有些恼了,“这是战术?”
“是。”幂心坦然承认,“我们已经一平两负,再输两场就是三负一平,算总分的话……还是你们赢。但如果接下来两场我们都赢,那就是两胜一平两负,总分打平。”
她顿了顿,笑容更深:“而平局的话……想必名声在外的一班,不会拿平局当胜利来宣扬吧?外界会说,一班也不过如此,连二班都赢不了。”
言外之意,赤裸裸的阳谋。
要么你们接受平局,但面子上不好看;要么你们必须赢下接下来两场,而我们……不会让你们轻松如愿。
“卑鄙。”沈三低声骂了一句。
“这叫战术。”幂心摇着扇子,“擂台如战场,兵不厌诈。”
冯依楠深吸一口气,跃上擂台:“第三场,我来。你们谁上?”
这一次,幂心没有认输。
她收起折扇,轻轻一跃,如一片黑羽般飘上擂台。落地时,脚下有淡淡的黑色雾气托举,姿态优雅。
“我来。”幂心站定,与冯依楠相隔十米对视。
孙一心盯着她脚下的黑雾,眉头微皱:“这就是暗属性的灵力?感觉……不太一样。”
美蒂斯也摇头:“不像我见过的暗属性。更阴冷,更……虚无。”
就在这时,两道身影从人群外走来。
“这不是暗属性。”
光明和苍月到了。光明走到孙一心身边,看着擂台上的幂心,神色凝重:“这是幽魂体。你那个学剑的同学,有麻烦了。”
“幽魂体?”孙一心一愣。
“一种特殊体质。”光明解释道,“能沟通、驾驭幽冥之力,介于生死之间。对物理攻击和大多数属性灵力都有极强的抗性。而剑修……最擅长的就是物理斩击和属性剑意。”
孙一心心头一沉。
他看向擂台。
冯依楠已经拔剑。
而幂心,也展开了那柄黑色折扇。
扇面之上,无数细密的幽蓝色纹路浮现,如同……无数哀嚎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