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着冰岩坐着,手还停在唇边。那点温热的血渍已经凉了,可喉咙里那股灼烧感还在,像吞了块烧红的炭。
风从裂谷口灌进来,吹得火堆噼啪作响。余光里,苏清雪蹲在另一边,背对着我,手里正擦着她的剑。火光跳了一下,映在剑柄上,一道暗纹忽地闪了出来——弯弯曲曲,像是活的一样,在金属表面缓缓游动。
我眼皮一跳。
那纹路……我见过。
就在刚才,爬满我手臂的青灰色脉络,和这东西一模一样。
我没动,也没出声,只是慢慢把呼吸压低。心脏却不受控地撞着肋骨,一下比一下重。洛昭刚用命压住我的蛊虫,现在又冒出个带同款纹身的剑?这地方是不是专门开蛊虫专卖店?
她还在低头擦剑,动作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可那纹路每闪一次,火苗就跟着晃一晃,仿佛在呼应。
我撑着地面站起来,腿还有点软,但没管它。一步步走过去,蹲在她侧后方,伸手就朝剑柄摸去。
“别碰!”
她猛地抽剑回鞘,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袖角扫过我手背。人也退了三步,背靠冰柱,手指死死扣住剑柄,指节泛白。
我坐在地上没再往前,歪头笑了下:“你反应这么大,是怕我认出这玩意儿?还是怕它认出我?”
她不说话,眼神冷得能冻住火堆。
“我刚被人喂了血,差点心口炸开。”我拍了拍胸口,“现在看见你剑上爬这种东西,你说我能当没看见?”
她睫毛颤了一下。
“它是什么?”我盯着她,“南疆来的?跟你有关系?还是说……你也中过这玩意儿?”
“你不该问这些。”她声音压得很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不该问?可它在我身上扎根,每天算着我还能活几天。”我冷笑,“现在连你的兵器都打着同样的标记,你还指望我装傻?”
她忽然抬头看我,目光锐利得像要剖开我的脸:“你知道南疆蛊?”
“我要是知道,还会坐这儿跟你废话?”我摊手,“我只知道它会吃人,从骨头缝里往外啃。而且——”我顿了顿,“它认得你那把剑。”
她瞳孔缩了一下。
几乎同时,系统提示弹了出来:
【检测到高危蛊术残留,来源:南疆古脉,与宿主体内蛊虫同源,确认关联度97.3%】
我咧了下嘴:“看来不是我想多了。”
她脸色变了,握剑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半晌,才低声说:“这不是你能碰的东西。”
“我已经碰了。”我指了指自己心口,“而且是从里面开始碰的。”
她沉默了几秒,忽然问:“谁救的你?刚才……是谁用血压制的?”
我眯眼:“怎么,你也认识那种血?”
她没答,只是盯着我,眼神复杂得像是打翻了一筐药材。有震惊,有警惕,还有一丝……说不清的震动。
“预言之女的血。”她终于开口,“百年难遇,能定命、镇邪、控蛊。你被这种人救了,还不知道自己多危险?”
“她要是真想害我,直接让我死在那儿不就完了?”我嗤笑,“非得费劲巴力地咬破手指给我灌血?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好骗?”
“我不是说她要害你。”她声音冷下来,“我是说,她用了本源之力。这种代价换来的压制,撑不了多久。七天?最多十天,蛊就会反扑得更狠。”
我心头一沉。
她说得跟系统提示一字不差。
“所以呢?”我盯着她,“你是打算告诉我,你有更好的办法?还是说——你这把剑,本来就是用来养它的?”
她猛地抬眼:“住口!”
那一声几乎是吼出来的,震得冰渣从顶上簌簌落下。
她喘了两口气,才压住情绪:“这把剑是我师父亲传,跟蛊无关。”
“无关?”我冷笑,“那你刚才为什么像护崽一样往后缩?那纹路明明在动,你当我是瞎的?”
她嘴唇抿成一条线,不再说话。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有点累。不是身体上的,是心里那种闷闷的、堵着一口气的感觉。
“你们一个个的,”我靠着冰岩坐下,仰头看着洞顶,“一个拿卦盘的,一个扛长剑的,全都藏着掖着。救我的人不肯说真相,被我发现线索的人还想糊弄过去——你们到底把我当什么?试验品?还是替死鬼?”
她站在原地,影子被火光拉得很长。
过了很久,她才轻声说:“我不是不想说。”
“那是不能说?”
她点头。
“因为有人盯着?还是因为你说了,也会死?”
她没回答,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叹了口气:“行吧。那你至少告诉我一件事——你这剑里的东西,是在帮你,还是在吃你?”
她手指微微一抖。
火堆“啪”地炸了个火星。
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风:“它……在等。”
“等什么?”
“等至亲之血。”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像是意识到说漏了嘴,猛地闭嘴,转身就要走。
我一把抓住她手腕:“等等!什么叫至亲之血?你是不是知道解法?”
她甩不开,用力瞪我:“放开!这事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我瞪回去,“我身上爬着同样的虫子,你现在告诉我解法线索,然后说‘没关系’?你当我是路边捡的流浪狗,喂口饭就打发走?”
她咬着牙,眼底闪过一丝挣扎:“有些事,知道越多死得越快。你现在活着,是因为有人压住了它,也因为你还没被真正唤醒。别逼我告诉你那些你承受不了的事。”
“承受不了?”我笑了,“我都快被自己的心脏绞死了,你还跟我说承受不了?”
她看着我,忽然说:“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是你中了南疆最古老的寄生蛊?为什么它这么多年没发作,偏偏现在开始往上爬?”
我一愣。
“因为它感应到了同类。”她低声说,“你靠近了不该靠近的东西……比如,这把剑。”
我脑子里“嗡”地一声。
系统提示再次跳出:
【警告:宿主与外部蛊源产生共鸣,体内蛊虫活跃度上升12%,建议立即远离同源媒介】
我松开她的手,往后退了半步。
她收剑入鞘,转身走向营地边缘,脚步很稳,背影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冷。
火堆快要熄了,光一点点缩回去。
我坐在原地,盯着自己手臂。那里原本爬满青灰纹路的地方,现在皮肤光滑如初,可我能感觉到,底下有什么在蠕动,像是睡醒了,正在伸懒腰。
南疆……
原来不止我一个。
我抬头看向她的背影,忽然喊了一声:“喂。”
她停下,没回头。
“既然它在等血,”我嗓子有点干,“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才是那个要被献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