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虎跪在地上,右手塌成一团烂肉,左手撑着地,指节发青。我盯着他,金属液在指尖绕了一圈,像串水银珠子。
“你不是喜欢动手吗?”我说,“现在,手还听你使唤?”
他没说话,嘴张着,汗顺着下巴滴在讲台边缘。那把消防斧还插在木头里,毒液正一点点腐蚀出白烟。教室门框歪斜,废铁渣堆在门口,走廊的光斜照进来,照得满地碎石反光。
我没动。
体内的金属液还在滚,像刚灌了一肚子烧酒,热得发胀。黑铁之躯进度刚冲到一半,可这股劲儿撑不了太久。我慢慢吐了口气,肩膀一松,掌心的金属液退潮似的缩回皮下。
刚想抬脚走人,门框残骸“哐”地一震。
一道人影跳进来,动作利索得不像学生。我反应比脑子快,左手一抬,金属液瞬间在掌前凝出半弧形盾。来人没打我,反而把一块巴掌大的龟甲往地上一砸。
“轰”一声,幽蓝色的火“腾”地燃起来。
火光里,几个字浮在龟甲裂纹上:三日内,必见血光。
我愣了半秒,低头看那火。蓝得发紫,烧得安静,没烟,也没热气。但龟甲边缘已经开始碳化,说明这火真在烧。
我嗤了一声。
右掌一扬,金属液从指尖喷出,像泼水一样盖下去。液流在空中散成薄幕,啪地拍在火焰上。火“噗”地灭了,只剩一缕青烟往上飘。
我甩了甩手,金属液收回掌心。
“烧东西挺会,赔我门钱。”我说,“这门框可不便宜,军工锰钢焊的,你一块破甲烧一下,我损失好几百。”
那人没动。
是个女生,长发扎成马尾,穿白衬衫黑裙,校服扣子一颗不少,规规矩矩的。可她眼神冷得像冰窖里捞出来的,直勾勾盯着我。
“你不信?”她开口,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钉子。
“信。”我点头,“我信你有病。”
她眉毛一挑。
我往前半步,指着地上那块焦黑的龟甲:“你说三日血光,行啊,我最近天天见血。上礼拜赵天虎拿刀捅我,我反手掰断他两根肋骨,血溅我一脸。昨天他还带毒针来,我顺手捏碎他手腕,血从指缝往外冒。你说的血光,是不是就这玩意儿?”
她没接话。
我笑了:“你要真会算,就该算算自己今天能不能活着走出这教室。”
话音刚落,她右手一扬,一张黄纸“啪”地抽在我脸上。
力道不小,火辣辣的。
我没躲,也没动。纸贴在我左脸颊,边缘微微卷起,像是刚从什么书里撕下来的。
我伸手,慢条斯理把它揭下来,举到眼前。
纸上画着奇怪的纹路,像符又不像符,中间有个血点,正一点点扩散。
“打人不打脸,懂不懂?”我把卦纸揉成团,扔在地上,“你这算命的,火不会灭,手劲倒不小。”
她忽然抬手,一把抓住我手腕。
我反手就扣住她脉门。
两人动作几乎同时。
她想挣,我没松。
就在皮肤接触的瞬间,我眼皮一跳。
她手腕内侧,皮肤底下,浮出一道紫纹。
很淡,像血管,但颜色不对。紫得发黑,像是淤血,可又在动——顺着血脉一跳一跳地游走。
我胸口猛地一烫。
不是痛,是热,像有东西在皮下苏醒。那纹路一动,我胸口的图腾也跟着震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你这纹,”我压低声音,“和我吞的那个东西……一样?”
她呼吸一滞。
另一只手突然抽出一张新卦纸,抬手就往我额前贴。
我本可以躲。
但我没动。
纸贴上来那刻,我额角“刺啦”一疼。低头一看,纸面浮出三道红痕,像刚被抓破的伤口,血丝渗出来,自动连成字:
三日。
倒计时开始了。
她猛地抽手,转身就走。
“等等。”我叫住她。
她脚步一顿,没回头。
“你说三日血光,到底是谁见血?”我问,“我?还是你?”
她肩膀抖了一下。
“你若不见血光,”她声音发虚,“我必死于卦反噬。”
说完,她抬脚就走,步伐快得像逃。
我站在原地,没追。
指尖还在发烫,刚才那一抓,我摸到了她的脉搏。太快了,像是心脏被什么东西拽着跑。那紫纹一闪一灭,和我胸口的图腾共振频率几乎一致。
不是巧合。
我弯腰,从地上捡起那张被我揉过的卦纸,摊开。焦痕还在,可刚才的血点不见了。纸面干干净净,像从来没写过字。
我把它塞进裤兜,转身走向门口。
走廊空荡,脚步声没传多远。她走得急,连龟甲都没捡。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金属液在指缝间缓缓流动,蓝光微闪。刚吞噬的锰钢还在经脉里跑,撑得血管发胀。可现在,这股胀感里掺了点别的——胸口那图腾,像是饿了。
我抬手,按了按左胸。
皮下热流涌动,像有东西在呼吸。
三日。
我脑子里过这数字。
不是第一次听这种话。小时候村里老神婆也这么说过,说我活不过十五。结果我活到了现在,还把她的破庙拆了当柴烧。
可这次不一样。
这次,有人用命在押注。
我走出教室,拐角处有片碎玻璃,映出我半张脸。额角那三道血痕还在,没结痂,也没流血,就那么红着,像画上去的。
我抬手摸了摸。
指尖沾了点湿。
不是血。
是汗。
我盯着玻璃里的自己,忽然笑了。
“要我见血?”我说,“行啊。”
“可问题是——”
我抬起右手,金属液从掌心涌出,在指尖凝成一根细针,尖端泛蓝。
“我见的血,从来都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