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禅那句“为何不敢近前一叙”，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司马懿和十余万魏军将士的脸上。
羞辱！
赤-裸裸的羞辱！
曹休气得脸色铁青，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殿下，末将请战！愿率领敢死队，为大军趟开一条血路！不破江陵，誓不回还！”
“将军不可！”司马懿抹去嘴角的血迹，一把拉住了冲动的曹休。
他的脸色，比纸还要白，但他的头脑，却在极度的愤怒和羞辱过后，变得异常冷静。
“刘禅这是在故意激怒我们！”司马懿的声音，嘶哑而低沉，“他把陷阱摆在明面上，又用言语来挑衅，就是想让我们失去理智，不顾一切地向他的城墙发起冲锋！”
“你看看那些壕沟和铁蒺藜，我们的大军，根本无法展开有效的阵型！冲上去，就是给他当活靶子！他城楼上那些威力巨大的投石机，还有我们闻所未闻的古怪兵器，正等着我们去送死！”
曹休冷静下来，看着眼前那片如同巨兽之口的死亡地带，也感到一阵后怕。
是啊，在这样的地形上发动进攻，和自杀没什么区别。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曹休六神无主地问道，“进，进不去。赵云的骑兵，又像苍蝇一样，在我们周围转悠。我们的大军，就这么被困在这里了？”
司马懿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远处的江陵城楼。
他知道，自己现在面临着生平最严峻的考验。
每多耽搁一刻，他麾下这支疲惫之师的士气，就会多下降一分。
每多耽搁一刻，关羽的大军，就离他们的后背，更近一步。
时间，已经不在他这边了。
突然，一阵低沉的，如同闷雷滚过的声音，从他们来时的方向，遥遥传来。
咚……咚咚……
大地，开始微微地颤抖。
司马懿和曹休，猛地回过头去。
只见北方的地平线上，扬起了一道遮天蔽日的尘土。
在那尘土之中，一面巨大的，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鲜红的帅旗，正以不可阻挡之势，向他们压来！
帅旗之上，一个龙飞凤舞的“关”字，清晰可辨！
“是……是关羽！”
“关羽的大军，杀回来了！”
魏军阵中，爆发出了一阵绝望的惊呼。
如果说，之前的陷阱和赵云的骚扰，只是让他们感到憋屈和烦躁。
那么此刻，关羽大军的出现，则是彻底击溃了他们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前有坚城，后有追兵。
左有赵云，右有汉水。
他们，真的成了瓮中之鳖！
关羽的十万大军，并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直接冲上来。
他们在距离魏军大阵约十里之外，停了下来。
然后，以一种极其娴熟而高效的方式，迅速展开了阵型。步兵方阵，如同一块块坚实的磐石，扼守住所有可能突围的陆路要道。水军战船，则沿着汉水一字排开，彻底封锁了魏军从水路逃跑的可能。
一张由十万大军和天险组成的，真正的天罗地网，在所有魏军将士的眼前，缓缓成型。
关羽身披黄金甲，手持青龙偃月刀，催动胯下的赤兔马，独自一人，驰出阵前。
他没有去看司马懿和曹休，那双睥睨天下的丹凤眼，只是遥遥地望向江陵的城楼。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长刀，对着那面“禅”字大旗，遥遥一礼。
那是一个无声的信号。
一个告诉刘禅“二叔来了，一切尽在掌握”的信号。
也是一个向天下人宣告，他们叔侄二人，君臣一心，配合得天衣无缝的信号！
江陵城楼上，刘禅看到了关羽的动作。
他也笑了。
他对着关羽的方向，同样举起了手中的天子剑，遥遥回礼。
这一刻，叔侄二人，相隔数十里，却仿佛心意相通。
整个战场，都成了他们表演的舞台。
而司马懿，和他的二十万大军，就是这场大戏中，最可悲的，也是最重要的……道具。
司马懿看着这一幕，身体晃了晃，差一点，就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
什么“君臣不睦”，什么“被迫撤退”，什么“含恨南下”……
全都是假的！
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编排的大戏！
关羽的撤退，不是在逃跑，而是在“牧羊”！
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牧羊人，用一种看似愤怒和不甘的方式，将自己这头肥硕的“头羊”，一步一步，从坚固的樊城，驱赶到了数百里之外的，这个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屠宰场里！
而自己，竟然还自作聪明地以为，是自己识破了对方的计策，主动跳出了棋盘。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噗——”
又是一口鲜血，从司马懿的口中喷出。
这一次，他眼前的世界，都开始变得天旋地转。
他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
败得毫无悬念。
甚至，连像样的抵抗，都还没来得及做出，就已经输掉了所有。
“军师！军师你怎么样了？”曹休大惊失色，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司马懿。
“败了……我们败了……”司马懿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死寂。
“败了？”徐晃（他之前率领的三万人马已经被赵云冲散，好不容易才收拢残部退回主力阵中）策马赶来，听到这话，双目赤红，如同疯虎一般咆哮道。
“败个屁！仗还没打呢！怎么就败了？”
他抽出自己的大斧，指向前方关羽的军阵。
“我们还有十几万人！跟他们拼了！就算是死，也要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对！跟他们拼了！”
被逼入绝境的魏军将士，在徐晃的鼓动下，也爆发出了最后的血性。
“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看着群情激奋的将士，司马懿那双死灰色的眼睛里，闪过最后一丝光芒。
他知道，自己还没有输到连裤子都不剩。
他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一次断尾求生，为大魏，也为自己，保留一丝元气的机会。
他猛地推开曹休，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道：
“徐晃将军！我命你，集结所有骑兵和最精锐的锐士，组成锥形阵！向关羽大阵的西南角，发动突围！”
“那里，是他们的结合部，是他们最薄弱的环节！”
“不要恋战！不要回头！给我……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