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铁幕之下：老杨的刀与蜂巢的伤
“蜂巢”深处，第七层核心实验区。
警报的红光无声地旋转，将银灰色的合金通道染上一层不祥的血色。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电子元件气味和淡淡的血腥味。通往“潘多拉”实验室的主通道已被彻底封锁，厚重的合金防爆闸门落下，闸门外，十几名身着黑色作战服、装备精良的“清道夫”特勤队员组成战术队形，枪口死死锁定闸门方向。地上散落着几具特勤队员的尸体，死状诡异——有的被某种高速锐器精准地割断了咽喉或刺穿了心脏，伤口边缘平滑；有的则全身覆盖着一层正在缓慢蠕动的黑色纳米凝胶，如同被裹进了活体的沥青棺椁。
韦斯特脸色铁青地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台前，盯着屏幕上被分割成十几块的监控画面。大部分画面显示着空荡的通道或冒着电火花的设备残骸，只有少数几个还能工作，映照出闸门后方实验室内部的景象：一片狼藉。控制台被砸得稀烂，线缆被暴力扯断，几台昂贵的服务器机柜扭曲变形，内部元件暴露在外，闪烁着短路的电火花。中央拘束平台上空无一人，只有断裂的拘束带无力地垂落。
“目标逃脱路径分析！”韦斯特的声音冰冷刺骨。
“分析完成。”电子合成音回应，“目标利用未知高频振动武器破坏拘束装置，路径显示其破坏了b7区主通风管道过滤网，疑似潜入通风系统。沿途遭遇特勤拦截，目标展现出超乎常理的格斗技巧与致命效率，并使用了…静默者纳米集群的抑制性凝胶反制我方单位。”
“高频振动武器？抑制性凝胶？”韦斯特的眉头拧紧。这绝非陈默自身的能力！蜂巢内部有内鬼！而且是一个能接触到静默者核心武器库、技术高超到能改造装备的内鬼！老杨工坊的暗记瞬间浮现在他脑海。那个早该死在海底的老东西？
“启动全基地一级封锁！所有通风管道注入高压神经毒气！派出‘猎犬’单位！不计代价！我要陈默的尸体和那个内鬼的脑袋！”韦斯特的指令带着狂怒。
命令下达的瞬间，刺耳的蜂鸣警报响彻所有通道！厚重的合金闸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一扇扇落下！通风管道内传来高压气体喷射的嘶鸣！
与此同时，在“蜂巢”错综复杂、如同迷宫般的巨大通风管道主干道深处。
黑暗。绝对的黑暗。只有通风扇叶低沉的嗡鸣在管道壁间回荡，形成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陈默背靠着冰冷的管道壁，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和尘埃的味道，喉咙火辣辣地痛。右半边身体的麻痹感稍退，取而代之的是万蚁噬骨般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虚弱。他仅存的左手紧紧握着一件东西——一把造型古怪的“工具”。
它像一把大型的、没有刀柄的刻刀，通体黝黑，非金非石，刃口极薄，几乎不存在厚度。此刻，这“刻刀”的刃口正以肉眼无法分辨的极高频率微微震颤着，发出一种人耳几乎听不见、却让周围空气都随之扭曲的嗡鸣。正是这把“刀”，在“冥河”探针即将刺入他太阳穴的千钧一发之际，从通风口上方无声落下，精准地震碎了拘束装置的合金卡榫，救了他一命！
在陈默面前，一个佝偻的身影正半跪在地，借着通风口栅栏缝隙透入的、来自下方通道的微弱应急灯光，快速检查着陈默右臂和胸腹的伤势。是老杨！
他比上次见面更加苍老憔悴，脸上布满污垢和汗渍，浑浊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专注。他穿着一件沾满油污、经过特殊改装的灰色工装，背上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工具包。此刻，他正小心翼翼地将一种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深绿色凝胶涂抹在陈默右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那是在挣脱拘束时被断裂的金属边缘划伤的。凝胶接触到血肉，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带来一阵灼痛，但流血却奇迹般地迅速止住了。
“能动吗？”老杨的声音嘶哑低沉，如同砂纸摩擦。
陈默咬着牙，尝试活动右臂，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额头冷汗涔涔。“…能动…死不了。星火…林薇…”
“星火带她回石碑了。”老杨头也不抬，动作麻利地用特制的合金箔带缠绕陈默的伤臂，进行临时固定，“杨维冬那小子…命硬，应该也摸到石碑附近了。现在，顾好你自己！”他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陈默，“‘蜂巢’的狗鼻子灵得很！毒气已经灌进来了！跟我走！慢了就真成标本了！”
仿佛印证他的话，通风管道深处传来沉闷的、如同潮汐般的气流涌动声！一股淡绿色的、带着甜杏仁气味的烟雾，正如同死亡的潮水，从管道纵横交错的前方汹涌弥漫而来！
老杨脸色剧变，猛地从工具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形似蜘蛛的黑色金属装置，狠狠拍在旁边的管道壁上！装置底部探出几根尖锐的钢刺，瞬间钉入金属内壁，牢牢固定。紧接着，装置中心亮起一点刺眼的红光！
“闭眼！闭气！”老杨低吼一声，一把将陈默的头按向自己满是油污的工装前襟！
嗡——！！！
一股远超之前高频刀震动的、足以撕裂耳膜的恐怖嗡鸣猛地爆发！以那蜘蛛装置为中心，一道肉眼可见的、高频扭曲的冲击波呈球形向四周疯狂扩散！
轰！咔嚓！滋啦——！
冲击波所过之处，坚硬的合金通风管道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的饼干，瞬间扭曲、变形、撕裂！管道壁被硬生生撕开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破口！破口边缘的金属呈现出熔融后又急速冷却的诡异状态！汹涌而来的毒气烟雾被这股狂暴的冲击波瞬间吹散、稀释！
下方，传来一片混乱的惊呼和金属撞击声！显然爆炸波及了下方的通道！
“走！”老杨趁着冲击波余威未散，拖着陈默，从那狰狞的破口处一跃而下！
下方是一条相对宽阔的维修通道。爆炸的冲击波震碎了通道顶部的照明灯管，碎片如雨落下。几个穿着灰色工装、似乎是后勤维护人员的人被震倒在地，痛苦呻吟。远处，刺耳的警报声和沉重的脚步声正迅速逼近！
老杨落地一个趔趄，却死死拽住陈默没让他摔倒。他看也不看地上的维修工，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通道两侧。“这边！”他拖着陈默冲向一条标有“低温液氮输送主干道”的狭窄岔路。
就在他们即将冲入岔路的瞬间——
嗒。嗒。嗒。
清晰而富有韵律的脚步声从通道另一头传来。不是慌乱奔跑的声音，而是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从容和冰冷的压迫感。
一个身影在通道尽头应急灯惨绿的光线下浮现。
寸头，黑色高领毛衣，左眉骨的疤痕在灯光下如同蜈蚣。是钱卫明！或者说，是那个在咖啡厅被陈默泼过咖啡、被星火能量灼伤过下颌的仿生体！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空洞的瞳孔锁定了奔跑中的陈默和老杨。他的右手——那根残缺的小指断口处，此刻探出了一截闪烁着幽蓝能量光芒的、细长尖锐的金属刺！
“目标锁定。清除指令确认。”冰冷的电子音从他喉咙里发出。
他抬起右手，那截能量尖刺对准了落在后面、行动不便的陈默！
老杨猛地将陈默往岔路里狠狠一推！同时转身，布满老茧的左手闪电般探入工具包，掏出一个拳头大小、布满散热孔的黑色金属球！
“小子！活下去！毁了这鬼地方！”老杨嘶哑的咆哮在通道中回荡！
他毫不犹豫地将那金属球狠狠砸向地面！
嗡——轰！！！
比刚才管道内爆炸更猛烈、更集中的冲击波以老杨为中心轰然爆开！这一次不再是撕裂金属，而是纯粹的、毁灭性的定向能量释放！刺眼的白光瞬间吞噬了老杨佝偻的身影，也吞没了通道尽头抬起手臂的钱卫明仿生体！
狂暴的气流如同重锤，将刚刚被推入岔路的陈默狠狠掀飞，撞在冰冷的液氮输送管道上！他眼前一片白茫茫，耳朵里只剩下尖锐的、持续的嗡鸣！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他仿佛看到白光中，老杨那布满皱纹的脸上，似乎带着一丝解脱的平静，和他女儿丽莎照片上那灿烂的笑容重合在了一起。
“老杨——！！！”陈默的嘶吼被淹没在毁灭的轰鸣中。
4. 石碑苏醒：双钥归位与行星之怒
万米海渊，亘古死寂。
石碑基座旁，杨维冬背靠着冰冷的岩石，仅存的左手紧握着一把从“方舟号”残骸中找到的消防斧，沉重的喘息在狭小的头盔空间里回荡。断腕处的剧痛和深潜服内氧气含量过低的警报如同跗骨之蛆，撕扯着他的神经。头盔内置的被动声呐系统传来令人不安的嗡鸣——有东西正在高速接近！不止一个！是“蜂巢”的深潜器？还是科恩集团的“摆渡人”？
头顶的黑暗海水，如同墨汁般浓稠。忽然，几点刺眼的、如同深海怪鱼眼瞳般的强光穿透黑暗，由上而下，迅速放大！引擎的低沉咆哮声通过水体传导而来，沉闷得如同远古巨兽的嘶吼。
“来了！”杨维冬的心脏沉到谷底。他挣扎着站起，将消防斧横在身前，身体因剧痛和缺氧而微微颤抖。面对深潜器的武器，一把消防斧如同玩具。但他不能退！石碑就在身后，星火和林薇就在里面！
就在深潜器的强光即将笼罩石碑基座的刹那——
嗡……嗡……
一股低沉而宏大的、仿佛来自星球核心的脉动，毫无征兆地从石碑内部传来！这脉动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震颤！杨维冬脚下的海床淤泥随之微微起伏！
紧接着，石碑表面那些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老蚀刻纹路，如同被唤醒的星河，逐一亮起！不再是之前星火驱动时的柔和乳白光芒，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包容万象的乳白与淡金交织的色彩！光芒流转，越来越亮，越来越快！一股浩瀚、古老、带着行星意志威严的磅礴气息，如同沉睡的巨人苏醒，瞬间弥漫了整个海渊！
石碑，苏醒了！
嗡——！！！
一道无法形容的光柱，以石碑为核心，毫无预兆地、无声地爆发！光柱并非笔直向上，而是如同活物般，瞬间分裂成数道，精准无比地射向那些正俯冲而下的深潜器！
光柱所过之处，海水没有沸腾，没有蒸发，而是如同被瞬间“同化”！俯冲在最前方的一艘梭形深潜器，被一道淡金色的光柱精准命中！坚固的合金外壳如同阳光下的薄冰，无声无息地消融、瓦解！内部的灯光、仪器、甚至惊恐的人影，都在光芒中瞬间化为最基础的粒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就被彻底净化、湮灭！
其他几艘深潜器惊恐地试图规避、反击！但它们的速度在光柱面前如同蜗牛！又一道乳白色的光柱横扫而过，两艘靠得较近的深潜器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瞬间消失在深海的幽暗之中！只有一艘体型较小、反应最快的深潜器，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转向，光柱擦着它的尾部掠过！尾部推进器瞬间化为乌有，整艘艇失去动力，打着旋儿撞向不远处的海床，爆起一团混浊的泥沙和电火花！
这毁天灭地的景象，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杨维冬僵在原地，头盔面罩后的眼睛瞪得滚圆，震撼得无以复加！这就是石碑真正的力量？行星意志的具现？
光柱缓缓收回石碑内部。石碑表面的光芒并未熄灭，反而变得更加内敛、深邃，如同拥有了生命般缓缓流转。一种宏大而温和的意志波动，如同温暖的洋流，轻轻拂过杨维冬的身体，带着安抚的意味。在这波动中，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两股熟悉而亲近的意念：
一股纯净、温暖、带着初生般的懵懂和强大的守护意志——是星火。
另一股，坚韧、微弱却无比清晰，带着一种历经劫难后的沉静和深深的眷恋——是林薇！她的意识本源，在石碑力量的温养下，不仅稳定了下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凝实！
“……杨……叔叔……”星火和林薇交融的意念，如同轻柔的和弦，直接在杨维冬的意识中响起，“……我们……没事……石碑……醒了……”
杨维冬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和伤痛瞬间将他淹没。他靠着石碑缓缓滑坐在地，望着头顶那片被石碑光芒驱散了些许的幽暗，劫后余生的庆幸与老杨牺牲的悲怆交织在一起。
石碑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静静地矗立在万米海渊，仿佛亘古未变。但杨维冬知道，一切都不同了。行星的意志已然苏醒，星火与林薇成了它新的代言。而“蜂巢”和科恩的阴影，绝不会就此罢休。
遥远的城市地下，“蜂巢”核心监控室。
代表石碑位置的能量读数瞬间爆表！屏幕上刺眼的红光和疯狂的警报淹没了韦斯特铁青的脸。他死死盯着那毁灭性的攻击画面，手指因用力而深深掐入掌心。
“行星代行者…完全苏醒…”他眼中燃烧着扭曲的狂热和一丝前所未有的恐惧，“立刻联系‘播种者’！启动‘方舟协议’最高预案！地球…必须在我们手中！或者…彻底净化！”
（第十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