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精神意志的降临，与之前那些深渊生物杂乱的嘶吼截然不同。
它精准、凝练，如同一柄烧红的、无形的尖刀，狠狠地刺入了“开拓者”号的舰桥。
一瞬间，舰桥内所有的“人类”，包括通过超空间通讯同步感知的布兰登等人，都感到大脑一阵剧痛，眼前出现了无数血腥而混乱的幻象——星球的崩塌、文明的哀嚎、亿万生灵在绝望中被吞噬的场景，如同潮水般涌入他们的脑海。
几名年轻的参谋官甚至当场发出一声闷哼，口鼻中渗出了鲜血，精神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精神……壁垒】！全功率开启！”
关键时刻，亚恩的声音如同一声惊雷，在众人混乱的意识中炸响。
他那身金色的【神之躯体】散发出柔和而坚定的光芒，瞬间在舰桥内构建起了一道纯粹由精神能量组成的防御屏障，将那股充满污染性的精神冲击隔绝在外。
同时他自己的精神力也毫无保留地释放出去，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迎向了那股来自骸骨大陆的恐怖意志！
“轰——！！！”
一场无声的、但在精神层面却激烈无比的交锋，在两个世界之间悍然爆发！
亚恩感到自己的意识仿佛撞上了一座由亿万个哀嚎的灵魂所铸成的山脉。那股意志古老、庞大，充满了对一切生命的蔑视与憎恨。
【虫子……】
一个冰冷而傲慢的意念直接烙印在了亚恩的脑海中。
【你们……身上……有……‘故乡’的……味道……】
【你们……不该……来这里……】
【更不该……毁掉……我的……一支……‘采集队’……】
亚恩的心中猛地一沉。
他明白了。
坐镇在这个世界的并非普通的深渊指挥官。
而是一位真正的【深渊领主】！
一个活了不知多少岁月、亲手毁灭过不知多少文明的古老存在！
那支被他们在破碎群岛全歼的舰队竟然只是他麾下的一支微不足道的“采集队”。
“你是谁？”亚恩用精神力发出了自己的质问。
【我是……‘骸骨之王’……‘万千世界之墓’的……看守者……】
【‘吞噬者’……格拉索……】
那自称为格拉索的深渊领主发出一阵充满了嘲弄的意念。
【有趣……的……小虫子……】
【你的……灵魂……很……特别……】
【比我吃过的任何灵魂都……更‘坚韧’……也更‘美味’……】
【过来……成为……我……王座下最新也最华丽的……一件……藏品吧……】
话音未落那股精神冲击陡然增强了十倍！
它不再是试探。
而是赤裸裸的【精神奴役】！
它要直接摧毁亚恩的意志将他变成一个没有思想的傀儡！
“……哼！”
亚恩冷哼一声。
他不再被动防御。
他的意识深处那座沉寂已久的黑色【知识石碑】感受到了这股来自同源但却充满敌意的力量。
它仿佛被激怒了。
【僭越者……】
【伪神……】
一个比深渊领主格拉索更加古老、更加混沌、更加接近“本源”的呓语从石碑中苏醒了！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纯粹的【混沌信息流】从亚恩的意识中倒卷而出！
如果说格拉索的精神冲击是一柄尖刀。
那么这股信息流就是一片可以吞噬一切的数据海洋！
“这是……什么？！”
格拉索那一向古井无波的精神意志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他从那股信息流中感受到了一种让他都为之颤抖的恐惧！
那是一种低等生命在面对更高维度存在时源于生命本能的敬畏！
他果断地切断了精神链接！
那座头骨尖塔顶端的暗金色光芒也随之黯淡了下去。
舰桥内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瞬间烟消云散。
亚恩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有些苍白。
刚才的精神对抗虽然短暂但其消耗之大远胜于指挥一场舰队决战。
但他也得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情报。
——这里的深渊领主害怕他脑海中的“石碑”。
或者说害怕“石碑”背后所代表的那个更加不可名状的存在。
这将是他在这片绝地中最大的护身符。
“大人！您没事吧？”卡尔急切地问道。
“没事。”亚恩摆了摆手“……只是跟这里的主人打了个招呼。”
他看着远处那座重新陷入沉寂的骸骨大陆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正面硬碰绝无可能。
那头名为格拉索的深渊领主其实力深不可测。仅仅是精神力的交锋就已如此恐怖。一旦他动用其他的力量恐怕“开拓者”号连一击都撑不下来。
但就此退走又心有不甘。
他必须要搞清楚这个世界的运作模式。
那片猩红之海究竟是如何产生的？那些骸骨又是如何被利用的？
“雅典娜”亚恩下达了一个新的、大胆的指令“……有没有可能在……不惊动那个‘领主’的情况下对……骸骨大陆进行……抵近侦察？”
【风险极高。】雅典娜回答道【对方拥有强大的精神感知能力。任何大型单位的靠近都会被立刻发现。】
“我说的不是大型单位。”亚恩的目光落在了卡尔的身上。
卡尔瞬间心领神会。
“大人”他的声音充满了决然与荣耀“……‘幽灵舰队’随时可以出击。”
“不。”亚恩摇了摇头。
“这次不需要舰队。”
“我只需要一个真正的……‘幽灵’。”
“卡尔我需要你独自一人潜入那片大陆。”
这个命令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让卡尔独自一人潜入一个由深渊领主亲自坐镇的敌人大本营？
这已经不是冒险了。
这简直就是自杀。
“大人……”卡尔也愣住了。
“……你的‘不朽者’之躯由纳米机器人构成可以模拟几乎任何形态。”亚恩解释道“……并且你可以将自身的能量反应降到最低几乎与一块‘石头’无异。”
“最重要的是你没有‘灵魂’。”
“你的意识是储存在量子云中的‘数据’。那个领主强大的精神感知对你来说是无效的。”
“你是唯一一个有可能骗过他的眼睛潜入到他眼皮底下的人。”
亚恩看着卡尔。
“……我需要你去找到他们处理‘骸骨’和提炼‘猩红之海’的核心设施。”
“……带回那里的结构图和运作数据。”
“……这是一项九死一生的任务。”
“……你可以拒绝。”
卡尔沉默了。
他那双金色的电子眼闪烁着。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单膝跪在了亚恩的面前。
“……我的生命和荣耀皆是您所赐予。”
“……能为您深入地狱刺探情报……”
“——是我卡尔至高无上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