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的指尖轻轻滑离启动键，屏幕中的男人，正执笔签约，身形却突兀地凝固。笔尖在合同纸上拖曳出一道蜿蜒的痕迹，他猛然抬头，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跪倒在地。
会议室内，一片死寂，唯有直播画面中撕纸声清晰可闻——他正将合同一页页撕碎，泪水与碎纸片一同飞扬，口中念叨着银行账户与转账时刻。
李婉儿迅速启动录音设备，对准屏幕，同时将外套内袋的硬盘更深地藏匿。
灰隼的声音从控制台传来，冷静而机械：“第三节点完成，记忆流失速度加剧。”
陆言轻抚太阳穴，那里的蛇纹已蔓延至发际，色泽深邃如墨。他的目光低垂，手指在控制台上无意识地敲击，节奏精准，仿佛经过无数次的练习。
“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陈溪瑶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
陆言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回答：“系统指引我点击哪里，我便点击哪里。”
他的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
李婉儿凑近屏幕，发现目标名单上第四个名字自动变为鲜红，旁边附带一行小字：量子云同步中。
“备份完成了吗？”陈溪瑶转头询问李婉儿。
李婉儿点头，声音低沉：“声纹、操作习惯、生物信号，全部存储。只要全球联网的人足够多，就能拼凑出完整的他。”
灰隼突然插话，语气紧迫：“人格格式化倒计时启动，必须在期限前唤醒第四人。”
陆言突然站起身，走向窗边。
楼下街道上，有人举着手机对准大楼拍摄，弹幕内容透过玻璃的反光隐约可见——“陆言是不是快不行了”、“下一个该轮到赵天宇了吧”。
他转身回到控制台，手指悬停在新目标上方，却迟迟未能按下。
“你在犹豫什么？”陈溪瑶问。
陆言摇头：“不是犹豫，是记不清为何要选择这个人。”
李婉儿将名单推到他眼前：“他是当初陷害你的证人，也是赵天宇最信任的合伙人。”
陆言凝视着名字几秒，突然说：“我记得他笑起来，左边嘴角比右边高。”
陈溪瑶和李婉儿对视一眼，无人接话。
灰隼再次提醒时间紧迫，陆言却伸手拿起水杯，轻抿一口，放下时杯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仿佛第一次见到它，然后重新放回启动键上。
“理事会的人在外面等着。”李婉儿小声说，“他们想截获量子云数据。”
陆言的动作微微停顿，抬头问：“你们能守住吗？”
陈溪瑶坚定回答：“守不住也得守。”
李婉儿补充：“我已经把备份拆分成碎片，分散上传。他们就算找到一部分，也无法拼凑完整。”
陆言点头，手指终于落下。屏幕亮起的瞬间，目标人物正举杯畅饮，笑容满面。
下一秒，他手一抖，酒杯砸在地上，整个人扑通跪倒，开始交代如何伪造证据、收买鉴定师、配合赵天宇设局坑害陆言。
直播弹幕瞬间爆炸，有人截图发帖，有人打电话报警，还有人直接冲进包厢录像。
陆言颈侧的蛇纹继续往上爬，已经贴近眼角。他抬手揉了揉额头，眼神越来越空洞，但手指仍在面板上滑动，精准切换镜头角度、放大关键证词、锁定在场其他涉案人员。
灰隼提示：“情感锚点剩余不足三成，建议立即休眠。”
“不能停。”陈溪瑶说，“第四人必须现在激活。”
李婉儿靠近陆言耳边：“我会一直录下你说的每句话，等你回来的时候，一句句放给你听。”
陆言没有回应，只低声问：“我是不是又忘了什么？”
无人回答他。窗外天色彻底暗下，直播热度却仍在攀升。弹幕里有人刷“人类反击战正式打响”，也有人问“陆言还能撑几回合”。
李婉儿悄悄摸了摸外套内袋，确认硬盘还在。她看着陆言的侧脸，轻声说：“别怕，我们不会让你消失。”
陆言依旧盯着屏幕，手指稳稳点选下一个指令。他的表情平静，动作流畅，如同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灰隼最后提示：“人格临界状态已进入，后续操作将依赖肌肉记忆与残留情感驱动。”
陈溪瑶将新名单放在他手边，没有催促，也没有移开视线。
李婉儿站在另一侧，录音设备始终开启。
陆言低头看了眼第四个名字，手指缓缓抬起，悬在按键上方。
“这次……我自己选。”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