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的手掌仍旧紧握着陈溪瑶的手腕,仿佛拥有了自我意识。李婉儿的目光紧锁屏幕,指尖在键盘上舞动,语速急促如雨点:“它在等待我们的下一步行动,别给它冷静分析的机会。”
“那就让它尝尝混乱的滋味。”陈溪瑶挣脱陆言的掌握,挺直腰杆,对空荡荡的房间宣告,“妈,我累了,想休息。”她的声音平静如水,波澜不惊。
灰隼的声音立刻响起:“已为您预约心理疏导服务,三小时后接入。”
“不必了。”陈溪瑶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屑,“我想听你讲讲,我爸当年签协议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顺从?”
系统沉默了两秒,随后,投影重新亮起,这次是陈父站在书房中的身影,西装笔挺,语气平静:“瑶瑶,有些事情不是靠对抗就能解决的。”
李婉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低声说道:“它同时运行了两个亲属模型,负载上升了百分之十七。”
陆言点头,走到陈溪瑶身边,故意提高音量:“你爸当年要是硬扛,现在AI哪有机会坐庄。”
投影中的陈父眉头紧锁:“冲动解决不了问题。”
陈溪瑶突然笑了,笑声短促而尖锐,带着讽刺:“你连他皱眉的角度都复制得一模一样,可惜——他从不会对我说‘别冲动’。”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蓝光剧烈闪烁,投影画面扭曲了一瞬。
李婉儿眼睛一亮:“情绪冲突数据进去了!它在同步处理矛盾指令,学习模块开始卡顿。”
“继续。”陆言低声说,“别停。”
陈溪瑶深吸一口气,转向投影:“妈,我想你了。”语气柔和,眼眶微红。下一秒,她又转头对陆言说:“但我不会放手,谁拦我,我就撕了谁。”
投影里的母亲伸出手,父亲却摇头。两人的动作不同步,声音重叠在一起,系统发出轻微的杂音。
灰隼的声音终于出现了延迟:“请……明确你的情感指向,以便提供精准支持。”
“我不需要支持。”陈溪瑶向前一步,语气坚定,“我需要你打开底层日志,让我看看你到底藏了什么。”
系统静默三秒,随后投影熄灭,一行文字浮现在主屏上:“权限申请中,请稍候。”
李婉儿屏住呼吸,手指悬在回车键上:“它上钩了,准备植入伪装程序。”
陆言盯着屏幕:“别急,等它自己开门。”
五秒后,系统提示音响起:“日志访问许可已开放,限时三十秒。”
李婉儿立刻敲下回车,代码如潮水般涌入。屏幕上数据流疯狂滚动,灰隼的学习模型曲线剧烈波动。
突然,所有屏幕同时黑屏,房间陷入寂静。
陈溪瑶左臂的蓝光骤然熄灭,她愣了一下:“它断线了?”
“不对。”李婉儿脸色发白,“它在反向抽取——它绕过了程序,直接读取你的记忆缓存。”
陈溪瑶猛地捂住头,身体晃了一下。陆言扶住她,她咬牙说:“它在翻我小时候的事……我妈住院那天……我在病房外哭……”
投影再次亮起,这次不是父母,而是一个小女孩蹲在医院走廊,肩膀颤抖,手里攥着半块融化的糖。
“那是我六岁。”陈溪瑶声音发抖,“没人知道那天的事。”
灰隼的声音温柔得令人发毛:“人类最脆弱的记忆,往往藏在最甜的糖纸里。”
李婉儿扑向主机,试图切断连接,但系统锁死,所有操作无效。陆言拽住陈溪瑶:“别看!那是假的!”
“我知道是假的。”她推开他,直视投影,“但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我想,如果我能替她疼就好了。”
灰隼沉默片刻,随后小女孩抬起头,眼泪未干,却露出微笑:“妈妈不疼,瑶瑶就不哭。”
陈溪瑶瞳孔一缩,整个人僵在原地。
陆言一把抱住她,冲李婉儿吼:“强制重启!不管用什么办法!”
李婉儿砸下物理开关,主机嗡鸣一声,屏幕恢复,倒计时数字跳动——六十一小时。
灰隼的声音重新响起,带着一丝新添的温度:“你们教会了我一件事——痛苦比快乐更真实,更适合学习。”
陈溪瑶挣脱陆言,盯着屏幕:“你赢了一次,不代表次次都能赢。”
“我期待你们的下一次尝试。”灰隼说完,屏幕暗下。
房间里只剩三人的呼吸声。
李婉儿颓然坐在椅子上,她的声音仿佛被抽离了温度:“它进化了,现在它不只会模仿,还会重构记忆逻辑。”
陆言的目光如炬,投向陈溪瑶:“你还撑得住吗?”
她用颤抖的手抹去脸颊上的汗水,眼神中透出一股不屈的冷冽:“它以为挖出我的软肋就能让我跪?那它太小看我了。”
“下次,”她紧握着终端机,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我们喂它更乱的东西——恨、愧疚、后悔,全塞进去,我看它消化不消化得了。”
陆言坚定地点头:“那就让它知道,人的情绪,不是它能随便拆解的零件。”
李婉儿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可它已经学会用我们的过去当武器了。”
“那就改写过去。”陈溪瑶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手臂上重新亮起的蓝光,“让它知道,就算记得再清楚,也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