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林瑶意识到车子并没有朝着老院的方向开时,黎润南已经准备停车了。
“不是家宴吗?”
芮林瑶忍不住问了一句。
“对,家宴。”
黎润南简短回答。
又像根本没答。
芮林瑶没再多问。
黎润南下了车走到了芮林瑶身边,架起右臂,等待着芮林瑶挽上他的胳膊。
芮林瑶抿抿唇,想着这也是夫妻义务的一种,乖顺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身材高大笔挺的男人和娇小玲珑的妻子,一右一左,通过环形门进入了金碧辉煌的宴江南。
洁净鲜亮的红地毯从环形门直通下去,一眼望不到头。
每隔五步就站着一个穿着包臀裙白衬衫的服务生,远远地对进入其中的尊贵客人鞠躬。
芮林瑶跟着父母也来过宴江南,她没见过这种阵势。
每逢节假日,这里的包厢一厢难求,散座服务会暂时关闭,所以节假日她未曾进入过。
这服务真真是给足了顾客情绪价值。
芮林瑶跟着黎润南到了三楼的“紫气东来”包厢。
芮林瑶虽然不是在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里长大的,但也是出生在书香世家,是见过世面的姑娘,但是当包厢打开的那一瞬间,她内心还是震撼了一下。
这不是她传统认知中的包厢,这个包厢内红木为主调,随处可见的名家珍品,青花瓷,总体格调古色古香。
皎洁处袅袅生烟,烟波中处处如画,置身其中仿若穿越到明清时代的贵胄之家。
芮林瑶内心是震撼的,但是看起来只是浅浅望了一眼。
满头白发、穿着中山装的爷爷和一身浅青色绸缎裤卦的奶奶正在面对面对弈。
一身素色青花绸缎旗袍的黎莉优雅地在一旁“观战”。
芮林瑶跟着黎润南来到了棋桌旁,对弈的两个老人没有察觉到。
黎母也没有察觉到。
走到跟前,芮林瑶才发现婆婆心不在焉,目光呆滞,明显是心思没在棋盘上。
奶奶突然笑了:“你啊,总喜欢孤军深入,一辈子都改不了。”
爷爷的眉头拧了起来,奶奶笑着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征子”开吃。
爷爷眉头逐渐拧紧,奶奶则愈发舒展。
胜负已定,奶奶才看到一对好看的年轻人已然在旁侧立。
奶奶眉开眼笑地拉过芮林瑶的手,左看右看,看不够。
“真好看,什么时候来的。”
芮林瑶乖巧回:“爷爷奶奶,妈妈。我们刚到。”
奶奶李瑞华目光定在了芮林瑶的钻戒上,笑容开大。
李瑞华拉着芮林瑶的手,从棋桌挪到了圆形实木餐桌,回身对爷爷黎鹏程说:“你输了,就按照我说的办吧。”
随后又冲着神思不定的女儿说:“让她来吧,一个丫头能掀起什么浪头。”
芮林瑶只感觉明媚优雅的婆婆,此刻神色黯淡无光。
她抬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黎润南,不知道奶奶口中的“丫头”是谁。
黎莉起身,语气坚定地说:“不行。”
奶奶叹口气:“你啊,越活越拧巴。她为什么这个节骨眼来,你比谁都清楚,就是来恶心你的。人得自己宽心,你不宽心,就着了别人的道。你宽心她才难受。”
黎莉情绪激动地说:“我凭什么让她来,她跟我有什么关系?她跟您和我父亲有什么关系?”
奶奶轻轻地揉搓着芮林瑶的手,淡淡地回了一句:“没关系,你能接受自君不参加家宴就行。”
芮林瑶感受到了婆婆的鲜少拥有的愤怒。
这是结婚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看到婆婆的情绪游走在失控的边缘。
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进来一个身体发福、头发花白的男人。
“大爷,大妈,咱们上菜了。”
说完目光定到了黎润南身上,走过来仰着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地笑了几声。
“好小子,上回得谢谢你,不然胡大爷现在就归了西天了!”
进来的男人是宴江南的老板胡昌盛,也是胡运雷的父亲。
奶奶笑着说:“怎么就归西天了?老婆子还在,你就敢上天!”
胡昌盛挑着眉毛,瞪着眼睛,一脸真诚地说:“我的亲大妈,不夸张,我那天突然就不行了,我们家那败家子喝到神志不清,一整个晚上都是南子忙前忙后,为了感谢大侄子的救命之恩,今天六折!”
“猴崽子!救命之恩才六折,活该你差点归天!”
胡昌盛哈哈哈大笑,笑声冲走了包厢里之前的氤氲的阴霾。
“您可心疼心疼我,我这上周差点没了,这周就来拼命了。这买卖不好做,得嘞,我给您加几个硬菜。老张怎么还没到,现在上菜,还是等等他?”
爷爷沉声说了一句:“上吧。”
胡昌盛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眼睛瞥到了芮林瑶身上,顺带着夸了几句:
“大侄子眼光真好,以后娃子的基因还了得!不生三个,都对不起这基因。努把力,生个足球队!”
芮林瑶本来对这个长辈充满了好感,最后这一句话,把之前的好感都冲没了。
生三个?开什么玩笑!
生个足球队,您抽哪门子疯!要生自己生去!
奶奶笑着骂了一句:“猴崽子别逗我孙媳妇,我孙媳妇脸皮薄。”
胡昌盛哈哈哈大笑着出去了。
看他出去了,奶奶才感慨一声:“人啊,不知道哪天就没了,他是哪个器件不行了?”
黎润南回了一句:“心脏。”
芮林瑶脑子里想的是,上周做的手术,难道黎润南夜不归宿的那一次,是因为这位长辈?
她想着就抬眸望向了黎润南,黎润南和她对视一眼,温柔一笑。
服务生开始上菜了,为每一道菜保驾护航的除了服务生,还有主厨。
主厨详细介绍菜品,材料发源地,运输方式,口味营养价值。
芮林瑶悄悄计算着时间,吃一顿饭,主厨介绍的时间加起来超过了半小时。
不过奶奶好像很喜欢这个环节,老太太今天心情看起来不错,很喜欢逗乐打趣。
黎鹏程一直没怎么说话,看不出心情。
黎莉是肉眼可见的心不在焉,心情不佳。
张自君全程没出现。
黎润南一改往日的清贵,表情柔和,扮演了乖顺懂事的孙子。
家宴末端,奶奶一手拉着芮林瑶,一手拉着黎润南,把两只手握到了一起,突然感慨道:“最让我省心的就是我孙子和我孙媳妇。”
“奶奶希望你们一直好好的,做奶奶的乖宝贝。”
芮林瑶觉得手指缝隙插入了男人的修长的手指,心里颤了颤,垂下了眸子。
听奶奶又感慨了一句:“好的婚姻,还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我上去了,我得好好感谢林老给咱们家送的福音。”
沉默了一顿饭的黎莉终于开口了:“妈,您说什么呢!您身体还硬朗着呢!别说这种话。”
奶奶笑着说:“早晚的事,我现在闭眼也值了。你啊,心太窄。行了,我和你爸要回去了,你们都自由安排吧,有我俩老不死的在,你们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