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刺骨。
并非寻常的寒冷，而是一种能冻结血液、凝固真气的死寂之寒。
幽冥尊者杖尖所指，黑色的冰晶如同瘟疫般在地面蔓延，所过之处，草木尽成齑粉，连空气都仿佛被抽走了生机，变得粘稠而窒息。
慕容九只觉周身雷罡运转滞涩，紫电剑上的雷光被压制得如同风中残烛。
白素脸色更白，星辉在体表明灭不定，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死亡侵蚀。
王磊与霍沧海更是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显然已受内伤。
唯有王起。
他站在那里，如同激流中的礁石。
灰金二色的异瞳在黑暗中灼灼生辉，周身三尺，那混沌的气息自成领域，将幽冥鬼域的死亡法则排斥在外。
黑色的冰晶蔓延至他脚下，便如同遇到无形的屏障，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领域？”
幽冥尊者兜帽下的惨绿目光微微一凝，干涩的声音带着一丝讶异，“未达圣境，竟能自成领域……果然留你不得！”
他手中那惨白的脊骨拐杖猛地顿地！
咚！
一声闷响，仿佛敲在了所有人的心脏上！
地面龟裂，更多的黑色冰晶如同利刺般从裂缝中爆射而出，同时，虚空中浮现出无数扭曲、哀嚎的怨魂虚影，张牙舞爪地扑向王起！
这些怨魂并非实体，而是精纯的死气与怨念所化，专噬生灵神魂！
“小心神魂攻击！”
白素急声提醒，强提星辉，一道净化光幕挡在众人身前，怨魂撞在光幕上，发出凄厉尖叫，消融大半，但光幕也随之剧烈晃动。
慕容九紫电剑雷光再起，至阳雷罡正是阴邪克星，剑光过处，怨魂纷纷溃散，但她脸色也愈发苍白，显然消耗巨大。
王起面对这铺天盖地的神魂攻击，依旧不动。
他甚至闭上了眼睛。
在他那趋于“无”又诞生“有”的奇异识海中，那灰金二色的混沌气旋缓缓旋转。
外界汹涌而来的怨魂死气，如同投入漩涡的落叶，被轻易搅碎、分解，化作最精纯的能量。
一部分被左眼的终末之灰吸收，一部分则融入右眼那内敛的金芒，使得那混沌的平衡似乎又微妙了一丝。
他“看”到的，不再是具象的怨魂和冰晶，而是构成这片“幽冥鬼域”的，那一道道交织、缠绕的死亡规则线条。
它们如同蛛网，笼罩四方，源头，便是那根惨白的脊骨拐杖，以及杖后那佝偻身影体内澎湃的死亡核心。
“找到你了。”
王起蓦地睁眼！
左眼的灰暗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右眼的金芒却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
那不是光芒，而是一种“洞察”与“裁定”的意志！
他手中的断界之刃，第一次，主动发出了清越的嗡鸣！刀身上的裂纹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混沌的光泽。
他没有挥刀斩向那些怨魂，也没有劈向幽冥尊者。
他只是将断界之刃，对着前方虚空，那死亡规则交织最密集、最核心的某一点，轻轻一刺。
动作简单，直接，甚至有些笨拙。
就像孩童用树枝戳破一个水泡。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的光影效果。
只有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响彻在规则层面的——
“啵。”
如同某种东西被戳破了。
下一刻，那弥漫方圆百丈、冻结一切的幽冥鬼域，猛地一颤！
所有的黑色冰晶瞬间停滞了蔓延，然后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开始消融！
那些张牙舞爪的怨魂虚影，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尖啸，如同青烟般消散无形！
笼罩天地的死寂与严寒，潮水般退去。
月光重新变得清冷，风再次流动，带着草木灰烬的气息。
“噗——！”
幽冥尊者如遭重噬，佝偻的身躯剧烈一震，猛地喷出一大口漆黑如墨、散发着恶臭的血液！
他手中的脊骨拐杖发出“咔嚓”脆响，上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
兜帽下，那惨绿的目光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无法置信！
“你……你怎能……看破……我的法则核心？！”
他的声音嘶哑扭曲，充满了恐惧。他的幽冥鬼域，并非依靠蛮力。
而是基于他对死亡法则的领悟所构建的规则之域，除非同样在规则层面超越他。
否则绝无可能如此轻描淡写地破去！
王起持刀而立，异色瞳孔淡漠地看着他，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的死亡，是掠夺，是终结。”
王起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在与这片天地共鸣，“而我的‘断’，是定义，是界限。”
他抬起断界之刃，刀尖遥指幽冥尊者。
“我说，此域不当存，它便不该存。”
话音落下的瞬间，幽冥尊者周身的空间仿佛被无形之力禁锢！
他感觉自己与天地间死亡法则的联系，被一种更加根本、更加霸道的力量……强行“切断”了！
他赖以成名的力量源泉，正在飞速流失！
“不！这不可能！”
幽冥尊者发出绝望的咆哮，他拼命催动残存的力量，试图挣脱这诡异的束缚。
那根裂纹遍布的脊骨拐杖爆发出最后的惨白光芒，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死亡射线，如同垂死毒蛇的噬咬，射向王起眉心！
这是他以毕生修为凝聚的最后一击，蕴含着腐蚀神魂、湮灭生机的恐怖力量！
王起看着那疾射而来的死亡射线，不闪不避。
他只是微微偏头，左眼的终末之灰，如同漩涡般微微旋转。
那足以让寻常圣境强者都避之不及的死亡射线，在触及他左眼目光的刹那，竟如同泥牛入海，被那深沉的灰暗彻底吞噬、分解，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泛起。
幽冥尊者彻底僵住，惨绿的目光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茫然。
他最强的法则领域被破，最终的搏命一击被如此轻易地化解……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
王起没有再给他任何机会。
断界之刃再次递出。
依旧是简单的一刺，穿透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任何防御，点向了幽冥尊者眉心之间，那一点与死亡法则连接最紧密的神魂核心。
刀尖触及的瞬间，幽冥尊者的身体如同被定格。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感觉到，自己存在的根基，正在被一种无可抗拒的力量……从根本上“否定”。
他的身体没有破碎，没有流血，而是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痕迹。
从头部开始，一点点变得透明、虚幻，最终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连同那根裂纹遍布的脊骨拐杖，也一同化为虚无。
仿佛世间从未存在过“幽冥尊者”这个人。
一阵夜风吹过，卷起地面的草木灰烬，打着旋儿飘向远方。
林间一片死寂。
慕容九、白素、王磊、霍沧海，全都怔怔地看着王起，看着他手中那柄似乎裂纹又深了一分的古刀，看着他那双恢复平静的异色瞳孔。
一刀未挥，仅凭两记看似随意的“刺”，便让寂灭之瞳的核心高层，一位足以媲美圣境的“幽冥尊者”，形神俱灭，归于虚无。
这是何等匪夷所思的力量？
王起收刀，转身，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四人，最后落在南方。
“走吧。”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只聒噪的蚊蝇。
“前面的‘客人’，应该等急了。”
夜色更深，山路蜿蜒，仿佛通向更深不可测的幽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