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起的刀意如同实质的寒潮，席卷了整个镜殿。
破碎的水晶镜面映照出无数个他举刀的身影，每一个身影的眼神都冰冷如星骸，锁定了悬浮空中、已被星辰意志占据的白素。
“凡人之怒，撼动不了星轨。”
“白素”漠然开口，周身星辉大盛，无数星光在她指尖凝聚，化作一道道凌厉的光矢，如同流星雨般向王起倾泻而下！
每一道光矢都蕴含着洞穿金石、湮灭神魂的恐怖力量。
王起没有闪避。
他只是将断界之刃缓缓举起，刀尖遥指，然后，向前轻轻一送。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璀璨夺目的刀光。
只有一种“断”。
断的不是光矢，而是光矢存在的“根源”，是驱动它们的那股星辰意志与能量之间的连接。
无声无息地，那漫天激射的星光箭矢，在距离王起身前三尺之地，如同被无形之手抹去，骤然消散，化作最原始的光点，湮灭于虚空。
“嗯？”
“白素”空洞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波动，那是一种属于古老意志的惊疑。
“竟能触及法则层面……”
王起一步踏出，脚下镜面碎裂，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白素”身前。
断界之刃依旧保持着前送的姿态，刀尖点向她的眉心。
“滚出去。”
刀尖未至，那股斩断一切的意志已然降临！
“白素”周身凝聚的星辉护盾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片片碎裂！
她眼中星辰幻灭的景象剧烈动荡，发出了一声非人的尖啸，那尖啸中充满了愤怒与被蝼蚁挑衅的难以置信！
“星殒！”
她双手猛地合十，整个镜殿内所有悬浮的星核碎片骤然停止旋转。
然后如同受到召唤般，疯狂地向她汇聚而来，试图融入她的身体，提供更强大的力量！
她要强行完成最终的融合！
“哥！救素素！”王磊挣扎着站起，嘶声呐喊。
慕容九紫电剑雷光暴涨，却不知该如何插手这超越层次的对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一直吹奏玉笛的蒙面女子，笛声陡然一变！
从空灵缥缈化作了尖锐刺耳的音符！
这音符并非攻击王起或“白素”，而是如同无形的锥子，精准地刺向了那些正欲汇聚的星核碎片！
嗡！
星核碎片受到这奇异音波的干扰，汇聚之势骤然一滞！
“找死！”
“白素”怒极，分出一缕星辉，化作一只星光巨掌，拍向蒙面女子！
蒙面女子身影飘忽后退，玉笛舞动，音波化作层层涟漪，勉强抵挡星光巨掌，但显然极为吃力，面纱下似乎溢出了一缕鲜血。
她是在冒险为王起创造机会！
这稍纵即逝的干扰，对王起来说，已然足够！
他的刀尖，终于点在了“白素”的眉心之上！
没有血肉横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王起的眼神深邃如渊，他将自己的神念、意志、乃至对白素那一丝微弱的牵挂，化作最纯粹、最决绝的“断”之真意，沿着刀尖，悍然冲入了“白素”的识海深处！
那里，已是一片星辰风暴的海洋，白素自身微弱的神魂之光，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随时可能覆灭。
一股庞大、冰冷、古老的星辰意志，正试图将其彻底吞噬、同化。
王起的“断”之意，化作一柄开天之刃，并非斩向白素的神魂，而是斩向了那星辰意志与白素神魂之间无数细密的连接丝线！
斩向那试图覆盖一切的冰冷星辉！
这是极其凶险的过程，稍有差池，不仅救不回白素，反而可能加速其神魂的崩溃。
“蝼蚁！安敢撼天！”
星辰意志发出震怒的咆哮，调动起更强大的力量反扑。
然而，王起的刀意，一往无前，斩断一切枷锁！
一根根连接丝线崩断！
一片片侵蚀星辉被驱散！
白素那微弱的神魂之光，在风暴中重新变得清晰、稳定！
外界，“白素”身体剧烈颤抖，周身的星辉急速黯淡，皮肤上浮现的银色纹路如同退潮般消褪。
她眼中的星辰幻象破碎，重新露出了属于白素本身的、带着痛苦与迷茫的眼神。
“王……起……大哥……”她虚弱地呼唤了一声，身体一软，从空中坠落。
王起收刀，伸手将她稳稳接住。
此刻的白素，气息微弱，神魂受损，但那股冰冷的星辰意志已被暂时斩退、封印。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具失去力量源泉的星骸，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从头颅开始，寸寸龟裂，最终化作一堆毫无光泽的灰色粉末，消散在空气中。
周围悬浮的星核碎片也失去了控制，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飘散，光芒黯淡。
镜殿，彻底恢复了死寂。
“素素！”
王磊踉跄着冲过来，从王起手中接过昏迷的白素，探查到她只是虚弱昏迷，并无性命之虞，这才松了口气，虎目含泪。
慕容九也走了过来，看着王起，眼神复杂。
方才那一刀，已非她所能理解。
王起脸色苍白如纸，以刀拄地，方才那神识层面的一刀，消耗远超之前任何战斗，内腑伤势彻底爆发，但他依旧强撑着站立。
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一道红影如电闪过，直扑那些飘散的星核碎片！
是柳如丝！
她竟一直潜伏在侧，等待时机！
而那名蒙面女子，在见到白素脱险、星骸崩毁后，竟也毫不犹豫地身化清风，卷起两三枚距离最近的星核碎片。
同时玉笛一点，击碎一面水晶墙壁，露出后面一条幽深的通道，瞬间遁入其中，消失不见！
柳如丝动作极快，纤手连抓，也将四五枚星核碎片收入袖中，她看了一眼王起，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和莫名的笑意，也不停留，向着另一个方向急掠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破碎的镜殿深处。
那老僧、郎中和斧汉，此刻才勉强解决掉自己镜影的困扰，见到星骸已毁，星核碎片被夺。
又看到气息虽弱却煞气凛然的王起，互相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与惊惧。
最终长叹一声，也各自寻路迅速退走，不敢再有丝毫贪念。
转眼间，刚才还危机四伏的镜殿，便只剩下王起、王磊、慕容九和昏迷的白素。
王起没有去追。
他此刻状态极差，当务之急是稳住伤势，确保白素安全。
王磊抱着白素，看着满目疮痍的镜殿和那些依旧漂浮的零星碎片，茫然道：“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慕容九轻声道：“星骸虽毁，但归墟之眼的秘密并未完全解开。”
“那些夺走碎片的人，恐怕还会掀起风波。”
王起缓缓调息，目光扫过镜殿每一个角落，最后落在那块刻画着星图的漆黑基岩上。
星图的光芒已然黯淡，但图案依旧存在。
“先离开这里。”
他声音沙哑，“白素需要静养。至于这归墟之眼……”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
“它就在这里，跑不掉。该来的，总会再来。”
无尽海的波涛，江湖的风云，都因这归墟之眼的显现而暗流汹涌。
今日之事，绝非结束，而是一个更大风暴的开端。
王起握紧了手中的刀。
他的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