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空间裂隙的晕眩与撕裂感尚未完全消退,一股精纯、浩瀚、蕴含着勃勃生机与玄奥道韵的浓郁灵气,便如同温暖的潮水般将李洛三人包裹。
与星骸古路那死寂、冰冷、充满墟灭道韵的环境截然不同,此地的灵气纯净而温和,带着一种涤荡神魂、滋养肉身的奇妙效果,仅仅呼吸几口,便让疲惫不堪的三人精神为之一振,体内干涸的灵力都仿佛得到了滋润。
然而,这精纯的灵气之中,又混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古老、破败与……淡淡的血腥气。
李洛强忍着强行催动力量、燃烧生命本源带来的剧烈虚弱与反噬,第一时间稳住身形,将依旧揽在怀中的星瑶轻轻放下,同时警惕地扫视四周。
这里并非预想中的仙界胜景,而更像是一片……漂浮在虚空中的、巨大无比的破碎陆地!
他们身处一片相对平坦的“地面”上,脚下是某种温润如玉、布满细密龟裂的淡青色岩石。天空并非蔚蓝,而是一种朦胧的、仿佛蒙着一层薄纱的柔和白光,没有日月星辰,光源似乎来自整个空间本身。极目远眺,可以看到陆地边缘那参差不齐、仿佛被巨力硬生生撕扯开的断口,断口之外,是涌动的、颜色混沌的虚空乱流,将这破碎的陆地包裹、隔离。
陆地上,并非荒芜。远处有残破的亭台楼阁、断裂的玉石桥梁、干涸的灵泉池沼……建筑风格古朴飘逸,与人间界、碎星海域都截然不同,带着一种超然出尘的仙家气象。只是如今大多坍塌倾颓,爬满了某种散发着微光的、如同水晶脉络般的奇异藤蔓,更添凄凉。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来自那些发光藤蔓),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沉积了万古的檀香与药香混合气息。但最让李洛心神震动的,是弥漫在整个空间中的、那浓郁到化不开的仙灵之气!这绝非下界所能拥有,即便是碎星海域那些顶尖势力的洞天福地,其灵气品质也远不及此!
“这里是……仙界碎片?还是一处上古仙家遗迹,坠落在了虚空夹层之中?”幽月夫人同样震撼,她深吸一口气,精纯的仙灵之气涌入肺腑,让她肩头的伤痛都似乎减轻了几分,损耗的灵力也在快速恢复。“好精纯的仙灵之气!在此地修炼一日,恐怕抵得上外界数月!”
星瑶也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星辰之力在此地似乎更加活泼,与仙灵之气隐隐交融,让她感觉舒适。“这里的星光……好像被什么遮住了,但又无处不在。”
李洛点点头,他的感知更为敏锐。除了仙灵之气,他还清晰地感应到了另外两股气息。
一股,是源自胸口逆鳞与丹田黑鼎的、持续不断的强烈共鸣与召唤!那同源碎片的气息,在这里比在星骸古路上清晰了何止十倍!仿佛就在这片破碎陆地的深处,呼唤着他!而且,他能感觉到,黑鼎器灵对这气息的渴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甚至连鼎身都发出了轻微的嗡鸣。
另一股,则是一种极其隐晦、却让人本能感到不安的……邪异、污秽的气息。这气息如同跗骨之蛆,混杂在纯净的仙灵之气中,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侵蚀感,仿佛在污染、蚕食着这片净土。这丝气息,与他之前接触过的血刃血煞、暗蚀之力都有些相似,却又更加古老、深邃、邪恶。
“器灵前辈,能确定碎片的具体方位和情况吗?”李洛在心中询问,同时取出血刃老者储物戒中最后的几颗疗伤丹药,分给幽月夫人和星瑶,自己也服下一颗,就地盘膝,开始调息。必须尽快恢复状态,此地虽然看似宁静,但绝不会安全。
“主上,感应非常清晰!”器灵的声音带着激动,“碎片就在这片陆地核心区域!而且……不止一块!是两块!一块气息较为完整内敛,另一块……似乎受损更重,且……被某种污秽邪力侵染纠缠!正是那股邪力,在污染此地的仙灵之气!”
两块碎片!一块被邪力侵染!
李洛心中一凛。机遇与危机果然并存。
“可能判断邪力来源与强度?”
“无法精确判断,但……极为古老邪恶,层次极高,恐怕……与‘暗墟’脱不了干系。”器灵语气凝重,“而且,碎片被侵染,意味着想要收取、净化、融合,难度和风险都会倍增。”
暗墟……又是暗墟!李洛眉头紧锁。这似乎是一切的根源,连这不知失落了多少岁月的仙界碎片都未能幸免。
“李玄道友,此地诡异,仙灵之气虽盛,却暗藏污浊。我们需尽快恢复,并探查环境,尤其是……”幽月夫人调息片刻,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她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望向陆地深处,那里隐约可见一座最为高大、虽已残破却依旧能看出昔日辉煌的宫殿轮廓,“那座主殿,给我的感觉很不好,似乎有极强的能量波动与……死气。”
李洛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座宫殿位于破碎陆地的中央,殿身高耸,虽有多处坍塌,琉璃瓦碎裂,玉石柱倾倒,但整体结构尚存,隐隐有七彩霞光在断壁残垣间流转,却又被一层灰黑色的、如同污迹般的阴影所笼罩。仙灵之气与那股邪异气息,在那里交汇、对抗,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
而黑鼎碎片的召唤,也明确指向那座宫殿!
“碎片,还有潜在的巨大危险,都在那里。”李洛沉声道,“我们必须去。但去之前,需尽可能恢复实力,并探查清楚周边情况,避免盲目陷入险地。”
三人达成共识。当下以疗伤恢复为第一要务。此地仙灵之气浓郁精纯,对他们疗伤和恢复灵力有极大裨益。李洛更是尝试引导一丝仙灵之气入体,发现其虽与自身混沌属性不完全契合,但层次极高,稍加转化,便能化为精纯的混沌灵力,效果极佳。
就在三人抓紧时间恢复之际,李洛忽然心有所感,目光投向不远处一片倒塌的偏殿废墟。那里,除了发光的水晶藤蔓,似乎还有一些……异样的东西。
他示意幽月夫人和星瑶保持警惕,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向那片废墟靠近。
走近了才发现,在破碎的玉石和瓦砾间,散落着几具……骸骨。
并非寻常白骨,而是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的质感,骨骼晶莹,隐隐有光华流转,即便经历了不知多少岁月,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威压与纯净的仙灵道韵。
“仙人之骨!”幽月夫人跟了过来,看到骸骨,低声惊呼。这些骸骨的主人,生前必然是真正的仙界修士,修为恐怕至少也是地仙乃至更高层次!他们的骨骼常年受仙灵之气淬炼,早已超凡脱俗。
然而,这些仙骨大多残缺不全,上面布满了裂痕与……焦黑的、仿佛被腐蚀过的痕迹!更有几具骸骨以扭曲的姿态纠缠在一起,骨骼断裂处有兵器劈砍或能量冲击的痕迹,显然经历过激烈的战斗。
而在几具较为完整的仙骨旁,李洛还发现了一些早已失去灵光、但材质非凡的残破法宝碎片,以及几块黯淡的、刻有古朴云纹的玉牌。
“他们……是在此地内讧?还是……抵御外敌而亡?”星瑶小声道,看着这些仙骨,心中升起一丝悲凉。
李洛蹲下身,仔细查看一具靠坐在断柱旁的仙骨。这具骸骨相对完整,骨骼晶莹,头颅低垂,右手骨指紧紧抓着一块半掩在尘土中的玉牌。李洛小心地将玉牌取出,拭去灰尘。
玉牌入手温凉,正面刻着一个古篆“巡”字,背面则是一幅简略的地图,标注着几个地点,其中一处被重点标记,正是远处那座中央主殿,旁边有小字注释:“镇……仙枢……禁……勿近……”
而在玉牌边缘,还有一行以指力刻下的、充满绝望与警示意味的潦草字迹:“邪秽侵染……仙枢失控……诸同道……尽殁……后来者……速离……或毁……枢……”
邪秽侵染,仙枢失控,诸同道尽殁!
寥寥数语,勾勒出一幅恐怖而惨烈的画面。这片仙界碎片,或许曾经是某个仙道宗门或势力的驻地,被称为“仙枢”的核心(很可能就是中央主殿)被未知的邪秽力量侵染失控,导致了驻守此地的仙人们全军覆没!
“仙枢……恐怕就是这片碎片的核心控制中枢,也可能是……封印或镇压某种东西的关键。”幽月夫人分析道,“失控的仙枢,加上侵染碎片的邪力,还有那被侵染的黑鼎碎片……那里绝对是龙潭虎穴!”
李洛握紧玉牌,目光投向远方的中央主殿。黑鼎碎片他志在必得,但贸然闯入这明显是绝地的地方,无异于送死。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也需要更强的实力。”李洛站起身,“先在这外围区域探查,寻找可能遗留的丹药、典籍或安全路径。同时,尽快恢复甚至提升实力。”
他有一种预感,想要取得碎片并安全离开,恐怕免不了要与那侵染“仙枢”的邪秽力量正面对抗。而以他们三人目前的状态,远远不够。
就在三人准备离开这片废墟,向其他区域探索时,李洛丹田内的黑鼎,忽然再次发出急促的嗡鸣!这一次,并非指向中央主殿,而是指向了他们侧后方,一片被茂密发光藤蔓完全覆盖的山崖!
“嗯?那里……还有一块很小的、游离的碎片气息?似乎……没有被邪力侵染?”器灵的意念带着一丝惊讶。
小块、游离、未被侵染的碎片?
这或许是一个机会!如果能先得到这块小碎片,或许能进一步恢复黑鼎,增强实力,为进入主殿夺取核心碎片增加筹码!
“去那边看看!”李洛当机立断。
三人转向,朝着那片发光藤蔓覆盖的山崖行去。然而,他们没注意到的是,在他们离开仙骨废墟后不久,那几具晶莹的骸骨空洞的眼眶中,似乎有极其微弱的、灰黑色的光点,一闪而逝……
而远方的中央主殿深处,在那被灰黑色阴影笼罩的“仙枢”核心,一双充满了无尽怨毒、贪婪与混乱的猩红眼眸,仿佛隔着遥远的距离,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无声地“注视”着这三个闯入的不速之客……
这片看似祥和平静的仙灵遗骸之地,潜藏的杀机,已然悄然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