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星峡,名副其实。
这里是古澜界域东北方向一片广袤而混乱的虚空区域。无数破碎的星辰、巨大的陨石、以及常年不息的能量风暴,共同构成了一道天然的、危险重重的屏障。狂暴的虚空乱流如同无形的巨兽,肆意撕扯着一切闯入者;五彩斑斓却致命的空间裂缝时隐时现;更有一些被能量风暴孕育出的奇异而危险的虚空生物潜藏其中。
这里,是寻常商旅与低阶修士的禁区,却也成了某些见不得光的交易与亡命之徒的最佳掩护。
李洛与星瑶驾驭着从战利品中挑出的一艘不起眼的青色飞梭(原属于某位血河殿长老),小心翼翼地穿行在风暴星峡的外围区域。飞梭上布满了李洛新设的隐匿与防御阵法,在混沌敛息术的加持下,如同一条融入阴影的游鱼,竭力避开那些最狂暴的能量乱流与危险地带。
即便如此,旅途依旧惊险。数次被突然出现的空间裂缝波及,飞梭剧烈震颤;也曾遭遇一小群以吞噬能量为生的“虚空鳐”袭击,被李洛以雷霆手段驱散。半月路程,走得步步惊心。
当飞梭终于穿过最后一片密集的陨石带,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并非一颗星辰,而是一座庞大到难以想象、由无数巨大金属残骸、破碎的星舰、甚至是被强行束缚住的小型星体,以一种杂乱而又奇异的方式拼接组合而成的“浮岛”!浮岛整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铁灰色,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舱室、管道、塔楼与灯火,如同一个生长在虚空中的钢铁怪物。
无数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飞行器如同忙碌的工蜂,围绕着这座浮岛进进出出。有的华丽如宫殿,有的狰狞如战舰,更多的则是像李洛他们这样不起眼的普通飞梭。浮岛没有大气层,但其表面笼罩着一层半透明的、流转着符文的光罩,显然维持着内部环境与基础秩序。
这里,便是“乱星港”——附近数个界域最大的法外之地,虚空黑市与地下交易的中心!
还未靠近,一股混杂着机油、劣质香料、血腥气、以及各种能量矿石气息的怪味便隐隐传来。喧嚣嘈杂的声浪即便隔着光罩也能感受到,那是无数种族、无数语言、无数交易与争吵汇聚成的混乱交响。
飞梭按照港外虚空中闪烁的引导符文,排入一条入港队列。前方有数艘形态狰狞、喷涂着骷髅或邪异图案的星盗船,也有装饰奢华、护卫森严的商会旗舰,鱼龙混杂,秩序却井然——至少表面如此。
轮到李洛他们时,光罩上打开一个临时通道,一个冰冷的、机械式的声音通过阵法传来:“入港费,一百上品灵石或等值物品,停泊时限三十日。超时需补缴。港内禁止大规模私斗,违者将被驱逐或抹杀。交易纠纷自行解决,港务处概不负责。是否接受?”
李洛早已了解规矩,弹出一个装有一百上品灵石的袋子。袋子被无形的力量摄取,片刻后,声音再次响起:“费用已收。丙字区,七六五四号泊位。身份识别已记录为‘青梭号’。祝交易愉快。”一块刻有泊位编号与简易地图的铁牌被抛入飞梭。
身份识别果然宽松,只记录了飞梭外观代号。
飞梭缓缓驶入光罩之内,嘈杂与混乱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港口内部远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庞大复杂,划分为数个区域:停泊区、交易区、居住区、娱乐区(充斥着赌场、斗兽场、风月场所)、甚至还有一片专门处理“特殊货物”与“废弃物”的阴暗角落。
建筑风格千奇百怪,高耸的金属尖塔旁边可能就是低矮肮脏的窝棚。街道(更准确说是连接各区域的金属通道)上挤满了形形色色的生灵:人族修士、妖族、半兽人、元素生命、甚至一些包裹在厚重防护服或罩袍里的未知种族。叫卖声、争吵声、打铁声、引擎轰鸣声不绝于耳。
空气中弥漫着贪婪、戒备、疯狂与暴力的味道。
李洛和星瑶按照地图,将飞梭停泊在丙字区一个偏僻角落的泊位上。泊位自带简单的防护光幕,但显然防不住有心人。
两人离开飞梭,踏上乱星港冰冷坚硬的金属地面。他们依旧维持着易容后的普通散修模样,气息控制在法相巅峰左右(李洛的混沌敛息术效果极佳),穿着不起眼的灰色斗篷,将大半面容遮掩。
“先找个地方落脚,然后摸清情况。”李洛传音道。初来乍到,不宜立刻行动。
他们在居住区边缘,找到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由一位独眼人族老者经营的简陋旅店“磐石居”。要了一间带有基础隔音防护阵法的房间,价格不菲,但胜在相对安全,老板看起来也是那种不愿多管闲事的老油条。
安顿下来后,两人没有立刻休息,而是分头行动。星瑶留在房间内,通过窗户与有限的神识(在乱星港,肆意用神识探查是大忌),观察周围环境与人流。李洛则独自走出旅店,汇入街上的人流,开始初步探查。
他的目标明确:先了解乱星港的势力分布、主要交易场所、以及地下斗法场的信息。
乱星港没有明确的官方管理者,但有几股势力掌控着大部分秩序与利益。最大的一股是“阴影商会”,一个神秘而庞大的跨域商业组织,据说背景深不可测,掌握着港口近半的商贸与情报网络。其次是“血刃兄弟会”,一个由众多亡命徒、星盗、杀手组成的松散联盟,控制着港口的地下秩序与大部分灰色产业。还有“工程师行会”,汇聚了来自各个界域的炼器师、阵法师、傀儡师等技术人员,地位特殊。此外,还有一些独行的强大存在或小型团体,盘踞在特定区域。
主要的公开交易场所是位于港口中央的“万宝楼”(阴影商会产业)和散布各处的自由市场。而真正的黑市交易与情报买卖,往往在更隐蔽的场所,需要特定的引荐或门路。
地下斗法场则有两处最负盛名:一处是血刃兄弟会控制的“血斗角笼”,以血腥残酷、生死勿论着称;另一处则是阴影商会背后支持的“星穹竞技场”,相对“文明”一些,有更多规则,但奖励也更丰厚。
李洛在街上逛了半天,用少量灵石从一些看似老练的闲散人员口中套取了不少基础信息,还顺手买了一份更新更详细的港口地图与势力标注。
当他经过一条相对僻静的巷道时,敏锐地感觉到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从阴影中投来。但他气息不显,步伐沉稳,那几道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后,似乎觉得没什么油水,又移开了。在这里,弱小即是原罪。
傍晚时分,李洛返回旅店,与星瑶交流所得。
“此地果然混乱,但信息与资源也高度集中。”李洛总结道,“我们目前最需要的是:一,获取关于‘归墟海眼’更详细的情报,或与之相关的线索;二,换取大量灵石或珍稀材料,为冲击更高境界做准备;三,寻找合适的战斗磨砺机会,地下斗法场是不错的选择。”
“我们可以先从公开渠道入手。”星瑶建议,“去万宝楼看看,或许能买到一些情报或特殊物品。同时,分批出手我们带来的那些‘杂物’,换成灵石。”
李洛点头:“正合我意。明日先去万宝楼。不过,出手那些东西需谨慎,分批进行,且最好找不同的渠道,避免引人注目。”
计议已定,两人在房间内调息静修。窗外,乱星港的喧嚣持续到深夜,各种光怪陆离的灯光将港口映照得如同鬼域。
翌日,李洛和星瑶一同前往位于港口中央区域的万宝楼。
万宝楼是一座高达九层、通体由某种黑色金属构筑的巨型建筑,造型方正,气势恢宏,门口有气息彪悍的守卫,进出者络绎不绝。
进入楼内,第一层极为开阔,如同一个大型集市,划分成无数摊位与柜台,售卖着从低阶法器、常见灵材到一些颇为罕见的奇物,琳琅满目,人声鼎沸。
两人没有在一层过多停留,直接登上三层。这里专门接待界主境以上的客户,环境清静许多,是一个个独立的雅间,有容貌姣好、训练有素的侍者接待。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面带职业微笑的中年人族修士,界主初期修为。
“两位道友,不知需要些什么?本楼丹药、法宝、材料、功法、情报,应有尽有。亦可代为拍卖或收购宝物。”侍者语气恭敬,但眼神锐利,显然在评估客人身家。
李洛沙哑着声音(伪装)道:“先看看情报。可有关于‘古墟战场’深处、‘归墟’概念相关遗迹,或者……‘归墟海眼’的记载或线索出售?”
听到“归墟海眼”四个字,侍者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讶异,但很快恢复平静:“道友所问,皆是极其偏门且涉及禁忌的话题。关于古墟战场深处的情报,本楼有数份不同详略的星图与风险评估报告,价格从一万到十万上品灵石不等。至于‘归墟’相关遗迹的线索……偶尔会有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但需要核实,价格不定。”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而‘归墟海眼’……此乃传说中的绝地,触及诸天终结之本源。相关情报极少,且被某些强大存在视为禁忌。本楼仅有一份不知真伪的古老星图残片,标注了海眼可能存在的大致方位区域,以及一份关于海眼外围‘归墟潮汐’周期性规律的推测记录。两份打包,售价……五十万上品灵石,且需以心魔立誓,不得外传核心坐标。”
五十万上品灵石!还只是残片和推测!李洛心中暗惊,这价格高得离谱,但也侧面印证了此情报的稀少与敏感。
“太贵了。”李洛摇头,“而且不知真伪。可有更具体、或更近期的关于海眼附近出现异动、或有人探索的相关记录?”
侍者摇头:“近期确无此类记录。不过,关于‘归墟’概念遗迹,倒是有一条半月前收录的未证实消息:有探险队在古墟战场极深处,靠近‘枯萎星带’的区域,发现了一处疑似上古‘寂灭道场’的废墟,内部残留着强烈的终结道韵,与‘归墟’之力有相似之处。具体坐标与探索报告,售价八万上品灵石。”
寂灭道场?与归墟之力相似?李洛心中一动。这或许与暗墟有关,也值得关注。
“这份情报,我们要了。”李洛果断决定。八万灵石虽贵,但若能找到与暗墟或归墟相关的遗迹,或许能有意外收获。
接着,他又购买了一份相对详细的古墟战场中部星图(五万灵石),以及几种有助于界主境淬炼世界、稳固神魂的稀有材料(又花去近十万灵石)。
支付灵石时,李洛拿出了部分上品灵石,其余则用几瓶五品丹药抵扣。那侍者验过丹药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丹药品质极佳),态度更加热情,很快办妥交易,将记载情报的专用玉简与材料交给李洛。
“另外,我们有些用不上的杂物,包括一些法宝、材料,贵楼可否收购?”李洛提出。
“自然可以。本楼有专门的鉴定师评估。道友可随我来。”侍者将两人引至另一间静室。
李洛分批拿出了部分从血河殿等处得来的、相对普通、不易追查的法宝与材料。鉴定师是一名眼神精明的老者,很快给出了评估价,虽然比市价略低,但还算公道。李洛没有讨价还价,直接成交,又换回了十几万上品灵石。
处理完这些,李洛手中可动用的流动资金再次充裕起来。
离开万宝楼时,侍者递上一枚黑色的贵宾令牌:“道友消费已达本楼贵宾标准,凭此令牌,日后消费可享九折优惠,并可提前获知部分拍卖会信息。本楼三日后将举行一场中型拍卖会,届时会有一些来自古墟战场的新奇物品,道友若有兴趣,可凭令牌参与。”
“多谢。”李洛接过令牌。拍卖会,或许能淘到好东西。
走出万宝楼,李洛对星瑶传音道:“情报与资金初步解决。接下来,我们需要一个安全的、能长期使用的据点,以及……接触地下斗法场,寻找磨砺机会。”
星瑶点头:“先回旅店,从长计议。这里耳目众多,不宜久留。”
两人正欲离开中央区域,突然,前方街道传来一阵骚动与惊呼!
只见一队身着统一黑色劲装、胸口绣着滴血短刃标志的修士,押解着几名戴着沉重枷锁、伤痕累累、气息萎靡的囚犯,正粗暴地推开人群,朝着港口深处走去。囚犯中有男有女,有人族也有异族,眼中皆充满了绝望与恐惧。
周围人群纷纷避让,低声议论:
“是血刃兄弟会的执法队!”
“那几个倒霉蛋,好像是在交易区坏了规矩,抢了兄弟会罩着摊位的货?”
“不止吧?我听说里面有个是其他界域来的探子,被兄弟会抓了个正着……”
“啧啧,被抓进血刃的地牢,不死也要脱层皮。”
血刃兄弟会……执法队……李洛目光扫过那队黑衣人,为首者气息阴冷,竟有界主后期修为。他心中暗自警惕,这乱星港的地下秩序,果然由这些暴力团体掌控。
就在那队人马即将经过李洛他们面前时,囚犯中,一个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容、身形瘦小的人族女修,突然抬起头,透过凌乱的发丝,目光恰好与李洛对上!
那眼神,并非绝望,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哀求、急切、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虽然面容被污垢和血迹遮掩,气息也微弱混乱,但李洛的混沌感知何其敏锐!就在这一刹那,他从那女修身上,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仿佛源自同宗的……混沌气息?!虽然非常稀薄且混乱,与他自身的混沌圣体或龙皇本源截然不同,但那种源自鸿蒙的“混沌”本质,却做不得假!
这女修是谁?为何身上会有混沌气息?还被血刃兄弟会抓捕?
李洛心中剧震,脚步不由得一顿。
而那女修在与李洛对视的瞬间,眼中骤然爆发出强烈的求生光芒,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被身后的黑衣人狠狠一推,踉跄前行,目光也被强行扭开。
黑衣执法队押着囚犯,很快消失在通往港口阴暗区域的通道中。
星瑶也察觉到了李洛的异常,传音问道:“怎么了?”
李洛眼神深邃,望着囚犯消失的方向,沉默数息,缓缓道:“没事,走吧。”
他拉着星瑶,转身汇入人流,看似平静地朝旅店方向走去。但心中,已然掀起了波澜。
那个身具混沌气息的女囚……她的出现是巧合,还是……与自己的身世、与父母、甚至与暗墟有关?血刃兄弟会的地牢……
看来,在乱星港的计划,需要临时增加一项了。或许,在接触地下斗法场之前,得先想办法,探一探这血刃兄弟会的底,以及……那个女囚的秘密。
乱星港的水,果然深不可测。而李洛的乱星港之行,刚刚开始,便已横生枝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