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芽请了三天假。她没有去自己工作的那个小诊所,老默的诊所看个头痛脑热,感冒发烧还行,做人流手术,老默不做也不接!
她坐车去了镇上一家规模大得多的医院。这里科室齐全,人来人往,没人认识她。
她裹紧了外套,像是要抵御外界的寒冷,更像是要包裹住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脚下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她一遍遍地在心里对自己说:“美芽,你没有选择。”
可一想到那个还未成形的孩子,泪水就忍不住模糊了视线。她不想这么残忍,剥夺一个无辜生命来到世上的权利,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挂号,缴费,躺在冰冷的检查床上。医生的探照仪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来回移动,屏幕上那个小小的孕囊像一颗微弱的种子。
突然,一阵清晰而有力的“咚咚”声从仪器里传出来,撞击着美芽的耳膜。 那是心跳!
美芽的心脏猛地一缩,眼泪瞬间决堤。
“想好了,不要?”医生的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见惯了太多这样的抉择。
美芽咬着颤抖的嘴唇,用尽全身力气点了点头:“想好了。”
“七周了,已经有心跳。现在做还来得及。”医生一边在病历本上记录,一边问,“药流还是手术?”
“药流。”美芽的声音细若蚊呐。她早就打听好了,药流便宜。两颗药,一瘫血,一切就都结束了。
“药流可以,但有流不干净的风险,到时候可能需要二次清宫。”
医生把药和一张注意事项递给她,“按说明吃,有异常随时来医院。”
美芽接过药盒,指尖冰凉。她走出医院,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每个人都步履匆匆,似乎只有她被钉在原地,茫然无措。
她摸了摸小腹,那里曾经孕育过小幸运,现在又一个小生命刚即将逝去。她深吸一口气,将药盒攥得更紧,头也不回地走向公交站。
回到出租屋,志伟不在。桌上留着一张纸条,是他歪歪扭扭的字迹:“美芽,我出去找工作了,晚上给你带吃的。”
美芽看着纸条,心里没有任何波澜。她坐到床边,按照说明,先吃下了第一颗药。 等待的时间无比漫长。
直到深夜,她才颤抖着吃下第二颗。没过多久,小腹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像是有一把钝刀在里面反复搅动。
她痛得蜷缩在床上,冷汗浸湿了睡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不知熬了多久,下身一股温热的液体涌了出来。
美芽挣扎着下床,看到盆里那摊刺目的鲜红,她知道,孩子没了。
可腹部的疼痛并没有随之散去,反而像潮水一样一波比一波猛烈,让她几乎窒息。
她眼前阵阵发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醒了身旁熟睡的志伟。
“志伟……我痛……” 志伟一睁眼,就看到美芽惨白如纸的脸和痛苦扭曲的表情,他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
他慌忙爬起来,还没等穿好衣服,就看见美芽身体一软,像一摊烂泥一样晕了过去。
“美芽!美芽!”志伟抱起她,手都在发抖。他看着床边盆里的血迹,又看看怀里毫无生气的美芽,大脑一片空白。
他不再迟疑,用最快的速度套上衣服,抱起美芽就疯了一样往村口的诊所冲去。
深夜的胡同里,只有他急促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风在耳边呼啸,他第一次觉得,这条路竟然这么长。
怀里的美芽很轻,却又重得像一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后悔了,前所未有的后悔。
如果不是他沉迷游戏,如果不是他没有担当,美芽就不会受这份罪。 他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地祈祷:“美芽,你千万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