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浆肥肝。”
这四个字，从“催熟师”主厨那张狰狞的脸上吐出来，带着一股油腻的血腥味。
白案的脸上，没有表情。
他的内心，也没有恐惧。
只有一股冰冷的，属于厨师的怒火。
爆浆肥肝？
用这种粗劣的催肥手法，强行撑大肝脏，只会导致内部组织快速纤维化、坏死，脂肪酸败。这样做出来的东西，别说“爆浆”，只会是一包流淌着腐臭脓水的垃圾。
这是对“肝”这种顶级食材的侮辱。
更是对“烹饪”这门艺术的践踏。
“愣着干什么！”
“催熟师”主厨见他不动，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咆哮。
“听不懂人话吗？把他，处理了！”
他那根油腻的巨大手指，再次指向笼子里那个已经完全看不出人形的肉球。
白案缓缓点头。
“收到。”
他转身，走向旁边挂满工具的墙壁。
墙上，是屠夫的武器库。
布满豁口的砍骨刀。
挂着干涸血块的剔骨钩。
甚至还有几把工业电锯，锯齿上残留着可疑的肉末和油脂。
白案的视线扫过这些粗鄙的凶器。
他最终，拿起了一根最长的，尖端锋利如针的剔骨钩。
他掂了掂。
手感很差。
但他需要的，也不是手感。
他提着剔骨钩，走向那个独立的笼子。
笼子里的“肉球”，还在无意识地呢喃着股票。
那声音，是他在这个地狱里，作为人类最后的痕迹。
“催熟师”主厨抱着他那粗壮的双臂，站在不远处，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盯着白案。
他想看看，这个瘦弱的外卖员，要如何处理这重达几百公斤的“活体食材”。
是会吓得屁滚尿流？
还是会呕吐不止？
无论哪一种，都能给他这枯燥的工作，带来一丝乐趣。
白案走到笼子前。
他没有立刻动手。
他只是在观察。
观察笼子的结构。
观察墙壁上那些输送着淡绿色气体的管道。
就在他靠近管道的一瞬间。
他的脚下，仿佛被一块油腻的地面滑了一下。
“小心！”
他口中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惊呼，身体顺势朝着墙壁摔去。
“废物！”
“催熟师”主厨发出一声鄙夷的嗤笑。
白案用一只手撑住墙壁，另一只手，握着那根剔骨钩，恰好藏在了主厨的视线死角。
就是现在！
脑海中，那本【饕餮食谱】无风自动，浮现出一张管道的结构图。
图上，一个红点，在管道的连接处，疯狂闪烁。
那是整个催肥系统的结构弱点。
白案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
他没有用蛮力。
他用的是巧劲。
一种庖丁解牛般的精准。
剔骨钩的尖端，如同一根毒针，狠狠刺中了那个红点标记的位置。
“噗……”
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听见的，气体泄漏声。
一个肉眼难以察觉的裂口，出现了。
白案立刻收回手，顺势站稳了身体，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魂未定。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仿佛刚刚真的只是不小心滑倒。
“催熟师”主厨的注意力，全在他狼狈的样子上，根本没有察觉到墙角的异样。
催肥气体，还在输送。
但压力，已经开始流失。
用不了多久，这个区域的“催熟”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第一步，完成。
但还不够。
这只能延缓他们的死亡，无法拯救他们。
白案转过身，看向“催熟师”主厨，脸上是一种极为专业的严肃表情。
“主厨。”
“嗯？”主厨没想到他敢主动搭话。
“处理这种顶级的‘肥肝’，如果没有任何辅料进行前期去腥排酸，会严重影响最终的口感。”
白案的语气，平静，笃定。
就像一个米其林三星主厨，在指导自己的学徒。
“催熟师”主厨愣住了。
辅料？
去腥排酸？
一个送外卖的，在他面前大谈烹饪理论？
这场景，荒谬得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他妈在教我做事？”
主厨的脸上，狞笑再现。
“我只给你十秒钟，动手！否则，你就是下一份‘边角料’！”
“明白。”
白案点点头，没有再争辩。
他转身，走向厨房角落里一堆被当做垃圾丢弃的杂物。
他需要演得更像一点。
一个被吓破了胆，只能遵从命令的可怜虫。
他在那堆垃圾里翻找着，像是在寻找什么趁手的工具。
然后。
他看到了。
在一个破损的木箱里，一丛被压得蔫了吧唧的植物。
是薄荷。
旁边，还有几块干瘪的，如同烂木头的姜。
在这一瞬间，【饕餮食谱】的书页，哗啦啦地翻动。
最终，定格在一张全新的页面上。
炭黑色的线条飞速勾勒，一道菜谱，跃然纸上。
【醒神薄荷汤】
【食材】：新鲜薄荷（枯萎亦可，效果减半），老姜（干瘪亦可，效果减半）。
【做法】：猛火煮沸，取其清气。
【效果】：破除迷障，清神醒脑。可有效克制低等精神催化剂与物理填充式催肥。
成了！
白案的心，猛地一跳。
他立刻抓起一把薄荷和几块老姜，又从垃圾堆里，翻出一个满是油污的铁锅。
他走到一个还在喷着高压蒸汽的清洗口。
“呲——！”
灼热的蒸汽，如同高压水枪，在几秒钟内就将铁锅内外的污垢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这番举动，在“催熟师”主厨看来，只是一个新丁在手忙脚乱地准备工具。
白案拎着干净的铁锅，找到一个还在运作的电热炉。
放锅，倒水，将薄荷与老姜粗暴地扔了进去。
他将功率，开到最大。
很快。
一股清新的，带着辛辣气息的薄荷味，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这股味道，与周围那粘稠、腐败、甜腻的恶臭，格格不入。
它像一柄无形的利剑，刺破了这地狱后厨的肮脏帷幕。
那些正在埋头肢解“成品”的厨师，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他们早已是行尸走肉。
但“催熟师”主厨，却猛地抽动了一下他那巨大的鼻子。
他脸上的狞笑，消失了。
他皱起眉，看向白案的方向。
“你在煮什么？”
“报告主厨！”白案头也不回地大声回答，“烧点热水，准备给食材‘焯水’！去除血沫！”
焯水？
这个词，让“催熟师”主厨的疑虑，又减轻了几分。
听起来，倒也算是个“专业”步骤。
白案没有给他继续思考的机会。
锅里的汤，已经沸腾。
他端起滚烫的铁锅，大步走向厨房中央的，那个巨大的，如同怪物食槽般的投料口。
所有的糊状食物，都是从这里，被分流到每一个笼子里的。
“催熟师”主厨的视线，死死锁定着他。
白案的脚步，再一次“不稳”。
他的身体，一个夸张的趔趄。
“啊呀！”
整整一锅碧绿滚烫的【醒神薄荷汤】，被他“失手”打翻。
不偏不倚，全都倒进了那个巨大的投料口中。
清澈的薄荷汤，瞬间混入粘稠的食糜，顺着管道，流向四面八方。
“废物！”
“催熟师”主厨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骂。
但，也就在这一刻。
异变，陡生！
一个最靠外的笼子里。
一个被催肥得如同肉山般的男人，他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那原本空洞无神的双眼，闪过一丝痛苦的挣扎。
他停止了机械进食的动作。
他抬起了头。
喉咙里，挤出了一个沙哑、干涩，却无比清晰的字眼。
“……痛……”
一个字。
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
紧接着。
第二个，第三个……
“我……在哪儿……”
“……好撑……”
“救……救命……”
那些被当做牲畜的“食材”，一个接一个地，苏醒了！
他们眼中的浑噩在飞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和痛苦！
整个厨房，瞬间被此起彼伏的哀嚎与尖叫所淹没！
“催熟师”主厨的脸，彻底扭曲了。
他那双绿豆般的小眼睛，死死地盯住了白案。
那股清新的薄荷味，就是源头！
“你……！”
他脸上的那道疤痕，仿佛活了过来，猛地向两侧裂开！
“你竟敢……！”
他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
身上的厨师服，寸寸碎裂！
皮肤变得惨白、油亮，肌肉和脂肪如同疯狂增生的肿瘤，将他撑成一个三米多高的恐怖肉球！
他的脸，彻底融化，重组成一个巨大而丑陋的猪鼻！
【催熟师】！
它撕下了伪装！
“你竟敢……污染我的食材！！！”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响彻整个空间。
轰隆——！
厨房所有的出口，厚重无比的金属闸门，猛然落下！
这里，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铁罐头！
【催熟师】那两只绿豆小眼里，闪烁着贪婪与暴虐的光。
它转向白案。
“很好。”
“今晚的主菜，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