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亚洲总部这栋楼，在金融区扎眼得很。
通体的玻璃幕墙活像把镀了铬的刀，明晃晃插在天际线上。
林振辉踏进旋转门，脚下大理石亮得能照出人影。
空气里有股消毒水和香氛混合的味儿。
前台姑娘早就候着了，挂着一脸恰到好处的笑：
林总，这边请。理事们都在顶楼等着了。
顶楼会议室敞亮得让人心慌。
整面墙的落地窗外，半个城摊在脚底下。
长条桌边围坐着六个人，林振辉一眼就逮见了林琴——她今天换了身珍珠白的西装套裙，耳垂上晃着那对米粒大小的珍珠耳钉，还是他们结婚十周年时他送的。
振辉来了。联盟主席陆明远起身迎过来。
林振辉握手时闻到股熟悉的香水味，是林琴衣橱里常挂的那款。
等介绍到第三位理事时，林振辉才咂摸出味儿来——这些人和林琴打招呼时都带着三分熟稔，就像老邻居在菜市场碰见似的。
关注林氏不是一天两天了。陆明远说话时，手指在实木桌面上轻轻敲着，特别是这半年，贵公司接二连三的危机处理，漂亮。
投影屏亮起来，把林氏这半年的遭遇扒得底儿掉。
林振辉后颈发麻——报告里连孩子们那点事都记了一笔，虽然就三言两语，可这了解程度实在瘆人。
我们打算筹个百亿规模的亚太科技基金。陆明远切换幻灯片，想请林氏做主要发起方。
百亿。主要发起方。
这七个字砸下来，林振辉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无意识地摩挲着婚戒，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定了定神。
为什么挑我们？他问得直接，眼睛却瞟向林琴。
她正低头搅着咖啡，小指微微翘着，和在家给他泡茶时一个姿势。
这次接话的是林琴：因为林氏证明了，你们不光会赚钱，更懂怎么守江山。
她抬眼看他，目光在珍珠耳钉的映衬下格外清亮，这年头，这比什么都金贵。
会开了整整两个钟头。
林振辉注意到个细节——每次有人发言，林琴的右手总在平板电脑边缘轻轻点着，节奏和他思考时敲桌面的习惯一模一样。
散会后，人走得差不多了，会议室就剩夫妻俩。
夕阳把林琴的耳钉染成淡金色，她伸手要收拾咖啡杯，被他按住了手腕。
这位子，他指了指她刚坐的皮椅，你坐多久了？
三年零四个月。她答得精准，顺手把他歪了的领带正了正，从联盟在亚太扎根开始。
所以那些紧要关头的消息，那些雪中送炭的资源......
都是为了今天。她踱到窗前，身影在落日里显得格外单薄，联盟要找的是有眼界的合伙人，林氏要的是更阔的天地。
林振辉站到妻子身边，闻到她发间熟悉的洗发水味道。
从这个高度看下去，他们住了半辈子的老城区缩成一片积木。
孩子们知道妈妈这么能耐吗？
昨儿小溪还说我煮的汤咸了。她轻笑，在他们眼里，妈妈就是会失手多放盐的妈妈。
回家的车上，两个人都没说话。
等红灯时，林振辉突然伸手碰了碰她的耳钉：这对珠子，戴了七年了。
她应着，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耳垂，习惯了。
那只基金，他转着方向盘，你谋划很久了吧？
车窗外霓虹闪烁，映得她侧脸明明灭灭。
从你接手林氏那天，她声音轻得像呓语，我就在琢磨，怎么帮你把路铺得更远。
林振辉忽然想起，这半年每次他熬夜看文件，书房门缝底下总会准时出现一杯温好的牛奶。
原来有些路，早有人在前头悄悄拔掉了荆棘。
下周带你去见几拨人。她划开平板，屏幕光映亮她带笑的眼睛，硅谷来了几个团队，有个做量子计算的老头特别有意思。
他瞥见平板上密密麻麻的笔记，全是她娟秀的字迹。
这女人，连做投资分析都记得给他留便签的习惯。
他应得短促，方向盘在掌心微微发烫。
那晚林振辉在书房待到深夜。
联盟的基金方案摊在桌上，他目光却落在墙角那个旧书柜——最上层摆着林溪的工具箱，第二层搁着林域的图纸，全是这半年孩子们建功立业的见证。
抓起内线电话时，他听见儿童房传来细微的响动。
推开条门缝，看见林琴正轻手轻脚给孩子们盖被子，珍珠耳钉在夜灯下泛着温润的光。
这些孩子，这个家，还有将启的新篇——原来早就像齿轮一样，严丝合缝地转起来了。
夜还深着，可东边天际已经透出蟹壳青。
林振辉知道，等日头升起，林氏就得换个活法了。
而这盘新棋局里，他们全家老小，个个都是关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