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凉、细腻，却带着一种惊人的脆弱。
秦绝的手指搭在苏媚的手腕上，眉头紧锁。那脉搏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他不懂医理，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她体内的生机正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流逝。
那双刚刚艰难掀开一道缝隙的琥珀色眼眸，在看清他脸庞的瞬间，便耗尽了最后的气力，重新合上。只是那长长的睫毛，依旧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仿佛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与死亡的抗争。
秦绝的指尖，下意识地，渡过去一丝自己精纯的剑元。
然而，那丝剑元刚一进入苏媚的经脉，就像一滴水落入了滚油之中，瞬间激起了更狂暴的能量冲突。苏媚本就苍白如纸的脸，刹那间又白了几分，一口鲜血从她嘴角溢出，将她身下的地面染得更加殷红。
秦绝立刻收手，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她的身体，已经成了一个被塞满了火药、稍有外力便会引爆的木桶。
“别动她。”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洞外传来。
林墨的身影出现在洞口，他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炼丹堂的弟子，抬着一个药箱。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王浩尸体，又看了一眼洞内的狼藉，最后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苏媚身上，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蹲下身，没有去触碰苏媚，只是伸出两根手指，悬在苏媚的鼻尖前，感受着那微弱的气息，又仔细观察着她嘴角的血迹颜色与她皮肤下隐隐透出的、不正常的灰色。
“麻烦了。”林墨收回手，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白玉小瓶，倒出一枚散发着清香的绿色丹药，手法轻柔地塞入苏媚的口中，“强行催动未完全融合的异种能量，又遭到了反噬。她体内的经脉，现在乱成了一锅粥。”
他看向秦绝：“你的剑元至刚至阳，她的妖力偏向阴柔，加上那股不知来源的空间之力，三种力量在她体内打架，你再插一手，是想让她直接原地升天吗？”
秦绝抿着唇，没有说话。他知道林墨说的是事实。刚才那一瞬间，他只是本能地想救她，却忘了彼此力量的属性冲突。
“护心丹只能暂时吊住她的命。”林墨站起身，在洞里踱了两步，像是在思考一个极其复杂的丹方，“想要救她，必须炼制‘三元归一丹’，以一种中正平和的药力为引，将她体内那三股力量重新梳理、归拢。否则，不出三个时辰，她就会经脉寸断，神魂俱灭。”
“需要什么材料？”秦绝直接问道。
林墨报出了一连串稀奇古怪的名字：“百年的‘静心草’，长在极阴之地的‘月魄花’，还有最关键的一味主药——四阶妖兽‘玉顶雪鹤’的妖丹。”
他说完，自己也摇了摇头：“静心草和月魄花，宗门库房里或许有，但这玉顶雪鹤的妖丹……此兽只在北域极寒之地出没，性情孤高，速度奇快，宗门内也未必有存货。”
秦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就在这时，一个平淡的声音，同时在两人脑海中响起。
“药材我来解决。林墨，你回炼丹堂，准备好丹炉和辅料。秦绝，你守在这里，寸步不离。一个时辰后，我会把东西送到。”
是江晚星。
林墨和秦绝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再多问一句。
林墨立刻带着弟子和药箱，匆匆离去。
秦绝则默默地走到洞口，盘膝坐下，将那被王浩撕裂的藤蔓重新合拢，整个人如同一尊石雕，将洞内那道脆弱的生机，与外界的一切风雨，彻底隔绝。
……
一个时辰后。
江晚星的身影，准时出现在了炼丹堂林墨的专属静室里。
她将一个储物袋扔给林墨，里面静静地躺着他所需要的所有药材，包括那一枚散发着淡淡寒气、完美无瑕的四阶玉顶雪鹤妖丹。
“哪来的？”林墨拿起那枚妖丹，感受着其中精纯的能量，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客户积分兑换的。”江晚星随口答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买了一棵白菜。
林墨嘴角抽了抽，明智地没有再追问。他知道，这位“总代理”的手段，早已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他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交给我。”林墨收起药材，眼中燃起了属于炼丹师的、狂热而专注的火焰，“两个时辰，丹成。”
江晚星点了点头，身影再次消失。
……
三天后。
山洞内，苏媚的眼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潮湿的洞顶石壁。
身体不再是那种被撕裂的剧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病初愈后的、深深的疲惫与虚弱。她能感觉到，体内那三股曾经水火不容的力量，此刻正以一种极其缓慢而稳定的节奏，在一个全新的经脉循环中，缓缓流淌。
它们依旧泾渭分明，却不再互相攻击，反而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她坐起身，低头看了看自己。
身上那件沾满血污的布裙，已经被换成了一套干净的青云宗外门弟子服饰，虽然朴素，却很整洁。身体也被清理过，散发着淡淡的药草清香。
床边，还放着一个食盒，里面是几样清淡的灵食，尚有余温。
苏媚沉默了片刻，掀开被子，走下石床。
双脚落地的瞬间，她踉跄了一下，但很快便站稳了。
她走到洞口，拨开藤蔓。
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洒在身上，驱散了洞内最后一丝阴冷。竹林沙沙作响，溪水叮咚，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那晚的血腥与杀戮，仿佛只是一场噩梦。
可她知道，那不是梦。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手干净、纤细，却曾在那一夜，用刚刚学会的、粗浅的魅惑之术，为自己争取到了那千钧一发间的生机。
她想起王浩那张因贪婪而扭曲的脸，想起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欲望。
她也想起，那道在最绝望时刻，从天而降的青色剑光，和那个男人冰冷而坚定的眼神。
还有那个叫林墨的炼丹师，用无声无息的毒雾，将两百多名凶徒玩弄于股掌之间。
以及，那个自始至终都未曾露面，却仿佛掌控着一切，用最冷静的声音，下达着一道道精准指令的……江晚星。
苏媚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
她忽然明白了。
在这片土地上，单凭她自己，即便恢复了九尾的全部力量，或许能成为一方强者，却永远无法摆脱“猎物”的身份。
她的血脉，她的容貌，她的力量……对于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修士而言，都等同于“行走的宝库”。
只要她还活着，像王浩那样的鬣狗，就会源源不断地出现。
她需要一个靠山。
一个强大到，能让所有觊觎者都望而却步的靠山。
一个能将她这块“宝库”的价值，转化为真正力量，而不是引来杀身之祸的……操盘手。
而江晚星，无疑是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她不仅给了自己系统，给了自己重生的希望，更用一场堪称完美的围剿战，向她展示了自己所掌控的力量，是何等的恐怖与高效。
苏-媚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身上的弟子服饰，朝着外门弟子的居住区域，一步步走去。
……
江晚星正在自己的“狗窝”里，盘点着这次“清算”行动的收益。
王浩和那两百多名幽冥宗余党，虽然穷，但蚊子再小也是肉。搜刮来的灵石、法器、丹药，零零总总加起来，也算一笔不小的收入。
更重要的是，平台根据这次“保护核心资产”的行动评级，奖励了她一笔不菲的气运点。
【客户‘苏媚’对您的信任度提升至85%（忠诚）。】
【客户忠诚度超过80%，解锁专属羁绊加成：情报网络效率+10%。】
看到这条系统提示，江晚星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才是这次行动最大的收获。
一个高潜力的S级客户，只有将其彻底绑上自己的战车，才能将价值最大化。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江晚星收起面板，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咸鱼姿态，随口应道：“谁啊？”
“我，阿九。”
门外传来苏媚清冷的声音。
江晚星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苏媚，眼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
“呀，表妹，你身体好了？快进来坐。”
她热情地将苏媚迎了进来，还殷勤地给她倒了一杯凉白开。
苏媚看着这间简陋到堪称寒酸的小屋，又看了看江晚星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弟子服，再联想到那天晚上，她一掷千金，拿出四阶妖丹时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那种荒谬的割裂感，又一次浮现。
她没有去接那杯水，而是对着江晚星，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
“多谢救命之恩。”
“哎，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江晚星连忙去扶她，“我们是姐妹，说这些就见外了。”
苏媚却没起身，她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眸子，无比认真地注视着江晚星。
“我想……为你效力。”
江晚星扶着她的手，顿了一下。
苏媚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是什么青云宗的外门弟子，我也不是你的表妹。你救我，给我系统，是在我身上投资。我这条命，是你给的。从今往后，我愿为你做任何事。”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恳求。
“我只有一个条件，或者说，一个请求。”
“将来，在我有足够的能力之后，请你……帮我一起，杀了妖皇。”
洞窟里，苏媚坦然地将自己的野心与忠诚，一并摆在了江晚星的面前。
江晚星看着她，面具下的眼神，平静无波。
她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慢悠悠地，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知道，狐狸在丛林里，最厉害的武器是什么吗？”
苏媚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爪子？牙齿？还是……魅惑之术？”
江晚星摇了摇头。
“是耳朵和鼻子。”
她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一个顶级的猎手，首先要是一个顶级的情报员。它要能听到最细微的响动，闻到最遥远的气味，知道哪里有猎物，哪里有陷阱，哪里有比自己更强大的敌人。”
江晚星收回手，声音平淡地宣布。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单纯的客户‘苏媚’。我任命你为【天道分销平台】下属，‘万界信息安全与战略忽悠局’的第一任，也是目前唯一的局长。”
苏媚：“……”
什么……局？
“你的主要工作，就是利用你的种族天赋和系统辅助，为我，以及我所有的客户，提供精准、及时的情报支持。上至仙界秘闻，下至坊市流言，只要是有价值的信息，都是你的业务范围。”
江晚星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上位者的威严。
“至于妖皇，他当然要杀。但不是现在。他现在，是你最好的磨刀石，也是你证明自己价值的第一个目标。”
“我要你，建立起一张网。一张遍布妖界，乃至渗透到其他界域的情报网。我要知道妖皇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知道他的所有弱点，所有盟友，所有敌人。”
“当你能把这一切，像一张地图一样，清晰地铺在我面前时，就是他的死期。”
江-晚星看着因震惊而说不出话的苏媚，最后总结道。
“欢迎入职，苏局长。顺便一提，本局目前经费紧张，没有五险一金，不包食宿，工资……暂时用气运点结算。”
苏媚张了张嘴，花了很长时间，才消化完这番信息量巨大、风格诡异的“入职宣言”。
她最终，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她知道，江晚星这是答应了她的请求，并且，为她规划出了一条清晰的、通往复仇的道路。
就在苏媚正式“入职”的瞬间，江晚星的平台面板上，再次跳出一条全新的提示。
【S级客户‘苏媚’正式转为核心雇员，忠诚度锁定100%（死忠）。】
【雇员专属模块‘情报网络’正式激活！】
【滴——情报网络接收到第一条高危预警信息……】
【信息来源：妖界‘万妖城’。】
【信息内容：妖皇已于三日前，秘密会见魔界使者。双方达成协议，魔界将派遣一支精锐部队，协助妖皇，共同讨伐……青云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