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引擎的轰鸣声逐渐减弱,滑入熟悉的跑道。
时苒扣好外套最后一颗扣子,深吸了一口气——华国的空气,带着一种记忆里的、微尘与潮湿混杂的味道。
瑞恩原本非要跟来,被她一句轻飘飘的“你猜洛伦佐要是看到我又‘带’回来一个,会不会直接把你做成标本挂在陈家客厅?”给噎了回去。
金发美人垮下脸,但终究没敢真上飞机。毕竟,谁也不想正面招惹一个刚从生死线爬回来、执念可能更加不可测的疯子。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在华国,他要真刺激到洛伦佐还不一定保得住时苒。
来接机的人,有点出乎意料。
不是陈驰野,也不是陆屿喑。通道口,站着一个穿着剪裁合体但莫名透着一股疲惫气息的黑色西装的男人,鼻梁上架着副斯文的金丝眼镜,手里还拿着个亮着屏幕的手机,眉头微蹙,似乎在处理什么消息。
他抬头张望时,眼神精准地捕捉到时苒,随即收敛了那点工作带来的烦闷,冲她幅度不大但足够清晰地点了点头。
时苒拉着小行李箱走过去,心里“哇塞”了一声。
这气质……好新鲜!
跟她以前遇见的所有男人都截然不同。
而眼前这位……
帅是帅的,五官深邃,看得出陈家优秀的基因底子。
但那金丝眼镜后面,是一种被无数报表、会议、电话磋磨过的、属于都市丛林资深生存者的眼神。
西装挺括,却仿佛能闻到他身上散不掉的咖啡因和淡淡熬夜后的“班味儿”。他站得笔直,却莫名给人一种“如果能靠墙绝对不站着”的懒散渴望。整个人就像一件高端但使用率过高的精密仪器,运转良好,但指示灯默默显示着“急需保养”。
这就是传说中的……社畜?还是顶配版的社畜?
时苒有点新奇,甚至忘了紧张。
以前她可是终极社恐,看见陌生人恨不能缩进地缝,更别提接触这种一看就是社会运转螺丝钉(虽然是钻石螺丝钉)的纯粹上班族了。今天居然见到了陈家的牛马——哦不,是陈驰野口中那个“命苦但靠谱得要死”的哥哥,陈南希。
“时小姐?”陈南希开口,声音倒是悦耳,语速偏快,带着公事公办的效率感,但努力挤出了一丝算是温和的弧度,“我是陈南希,驰野的哥哥。他托我来接你。这边走,车在外面。”
他边说,边很自然地接过了时苒手里并不重的行李箱拉杆,另一只手还在手机上迅速敲了几个字回复,动作行云流水,显然 multitasking 技能点满。
“麻、麻烦你了,陈先生。”时苒小步跟上,忍不住偷偷打量。他走路带风,但仔细看,脚步似乎有点沉。
“不麻烦,顺路。”陈南希推了推眼镜,言简意赅。事实上,他刚从一场跨国视频会议里挣脱出来,下一场在一个半小时后,他需要在这间隙完成接送任务,并可能还得在车上听某个部门经理的电话汇报。
牛马的命运,就是如此。
坐进低调但舒适的车后座,陈南希递给她一瓶水,然后熟练地扣好安全带,对司机报了地址。车子平稳启动,他立刻又拿起平板电脑,手指快速滑动。
时苒捧着水,有点不知道眼睛该往哪儿放。这种纯粹的、被工作填满的氛围,对她来说陌生又有点……亲切?至少比那些充满压迫感和侵略性的目光要好得多。
“那个……”她小声开口,“驰野和陆屿喑他们……是有什么事吗?” 她知道沈彦如今位置不低,手段更隐蔽难防,他们不敢直接露面,怕被“截胡”,但没想到会派这样一位画风清奇的哥哥来。
陈南希从平板屏幕上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很平静,甚至有点“我就知道你会问”的了然。
“沈彦最近盯得紧,”他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个项目风险,“他们两个目标太大,动静容易引来不必要的关注。驰野那小子,哭天抢地非要亲自来,”他几不可察地撇了下嘴,露出一丝对“脑残弟弟”的无奈,“被我按住了。求到我这儿,让我务必‘抽空’——他的原话——把你安全接过去。”
他说“抽空”两个字时,语气微妙,仿佛在吐槽某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少爷根本不知道他哥的日程表有多“缤纷”。
“所以,”时苒眨了眨眼,语气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轻快,“就拜托了最靠谱的南希哥?”
陈南希手指顿了一下,似乎对这个称呼有点意外,但也没纠正,只是重新低下头看屏幕,含糊地“嗯”了一声,补充道:“总比他们两个毛毛躁躁把事情搞砸强。你坐稳,大概四十分钟车程。如果困了可以休息,到了我叫你。”
说完,他真的就沉浸回他的工作世界里去了,只留下时苒看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车流,和车内这个浑身散发着“爱岗敬业”(被迫)气息的陈家大哥。
哇塞,时苒在心里小小地惊叹。
回国第一天,就见到了传说中陈家的“支柱”兼“劳模”,画风果然……独树一帜。
比起那些动不动就要死要活、你追我逃的戏码,这种被社畜顺手接送(陈南希:?)一下的日常感,居然让她感到一种诡异的平静和踏实。
至少,暂时不用思考怎么应对那双胞胎兄弟的“优雅”纠缠,也不用担心一下飞机就被某个偏执狂直接打包带走。
车子汇入傍晚的车流,华灯初上,照亮陈南希专注侧脸上那掩盖不住的、一丝属于打工人的淡淡疲惫。时苒忽然觉得,这次回国,或许不会像想象中那么……惊心动魄?
当然,这只是她天真的想法。车子的后视镜里,远远的,似乎有另一辆不起眼的车,在不远不近地跟着。但此刻的时苒,正忙着观察新物种,暂时还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