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陈朽按时来到掌门大殿。与上次不同，这次大殿里只有掌门一人，气氛显得格外凝重。
陈朽，坐。掌门指了指身边的一张椅子，语气比上次冷淡了许多。
陈朽心中警铃大作，但表面上仍然保持恭敬：掌门有何吩咐？
掌门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案桌上拿起一份文件，缓缓翻看着。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来看着陈朽。
昨晚你在废料堂开会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陈朽的心跳瞬间加快，但仍然镇定地回答：弟子是在向大家传达司里的新规定，顺便讨论执行方案。
是吗？掌门的眼神变得锐利，那为什么不在司里开这个会，而要选择在废料堂？
弟子考虑不周，以后会注意的。陈朽低头认错。
掌门盯着他看了很久，然后忽然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背对着陈朽。
陈朽，我很欣赏你的能力，也认可你的品格。但是，他话锋一转，有些事情我必须提醒你。弟子互助司的成立，是宗门对底层弟子的关怀，也是对你个人能力的认可。但这不意味着你可以为所欲为。
弟子明白。
明白就好，掌门转过身来，我听说最近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说什么弟子互助司只是换汤不换药，说什么底层弟子的处境并没有真正改善。这些话，你听说过吗？
陈朽心中一凛。看来掌门的耳目遍布，连网络内部的讨论都有人汇报。
弟子确实听到过一些议论，他如实回答，但我认为这主要是因为大家对新制度还不够了解，需要时间适应。
适应...掌门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那你觉得，需要多长时间适应？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说太短了，显得不现实；说太长了，又显得无能。陈朽思考了片刻，谨慎地回答：弟子认为，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让大家充分理解新制度的优越性。
三个月，掌门点了点头，时间倒是不长。不过，我担心有些人等不了这么久。
掌门指的是？
太上长老，掌门的表情变得严肃，他对弟子互助司的设立一直持保留态度。昨天的长老会上，他明确表示了担忧，认为这种做法可能会纵容底层弟子的不满情绪，甚至可能引发更大的问题。
陈朽感到一阵寒意。太上长老在宗门的地位仅次于掌门，甚至在某些方面比掌门更有影响力。如果他反对弟子互助司，那这个新生的组织随时可能被取消。
那掌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掌门走回座位坐下，你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证明弟子互助司的价值，让太上长老看到实实在在的成果。否则...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弟子明白，一定全力以赴。陈朽躬身回答。
还有一件事，掌门又说道，太上长老决定派他的亲传弟子萧寒协助你的工作。从今天开始，萧寒将以副司长的身份，全面参与弟子互助司的管理。
陈朽心中苦笑。萧寒本来就是他的副手，现在掌门又特意强调一遍，显然是在加强对他的监控。
萧师弟能力出众，有他协助，弟子互助司一定能办得更好。他只能这样回答。
希望如此，掌门站起身来，好了，你先回去吧。记住我的话，时间不多了。
走出掌门大殿，陈朽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太上长老的反对，萧寒的监视，这些都让他的处境变得更加危险。
回到弟子互助司，陈朽发现萧寒已经在等他了。
陈司长，掌门刚才跟你说了什么？萧寒直截了当地问道。
陈朽简单地复述了掌门的话，当然省略了一些敏感内容。
看来压力不小啊，萧寒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太上长老虽然严厉，但他也是为了宗门好。只要我们做出成绩，他自然会改变看法的。
萧副司长说得对，陈朽表面赞同，心中却在思考萧寒这话的真正含义。
对了，萧寒忽然说道，太上长老有个想法，想要对弟子互助司进行一次全面的整顿。
整顿？陈朽心中一紧。
是的，萧寒点头道，他认为现在的弟子互助司人员构成过于复杂，管理制度也不够完善。所以，他建议重新筛选成员，建立更加严格的管理体系。
陈朽的脸色变得苍白。重新筛选成员，这不就是要清洗网络吗？
具体怎么筛选？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标准还在制定中，萧寒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大致方向已经确定了。首先是忠诚度考核，要确保每个成员都是真心为宗门服务的。其次是能力评估，要保证每个成员都有足够的能力履行职责。最后是品格审查，要排除那些品行不端的人。
每一个标准都是陷阱。忠诚度考核可以随意解释，能力评估可以主观判断，品格审查更是可以随意找借口。陈朽明白，这实际上就是要清除所有不听话的成员。
这个筛选工作由谁来负责？陈朽问道。
当然是我们了，萧寒微笑着说道，不过太上长老会派人监督，确保公正公平。
监督，又是监督。陈朽感到自己仿佛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每一个动作都被放在显微镜下观察。
什么时候开始？他问道。
很快，萧寒回答，太上长老希望在一周内完成。
一周！陈朽心中震惊。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够他做任何准备。看来太上长老是要趁他立足未稳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时间确实很紧啊，陈朽努力保持平静，不过既然是太上长老的指示，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那就好，萧寒满意地点头，我相信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弟子互助司一定能够焕然一新。
萧寒离开后，陈朽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太上长老的这一招确实狠毒，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就要彻底摧毁他建立的网络。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请进。
推门而入的是苏瘦瘦，她的脸色看起来很糟糕。
陈哥，出大事了。她的声音在颤抖。
什么事？陈朽心中预感不妙。
钱小二被抓了。
什么？陈朽猛地站起来，怎么回事？
苏瘦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今天早上，执法堂的人突然冲进钱小二的住处，说他涉嫌煽动同门情绪，破坏宗门团结，直接把他带走了。
陈朽感到一阵眩晕。钱小二被抓，这绝不是偶然。
还有其他人被抓吗？他问道。
目前还没有，但大家都很恐慌。苏瘦瘦的眼中满含忧虑，陈哥，这是不是跟昨晚的会议有关？
陈朽沉默了。他几乎可以肯定，钱小二的被抓就是对昨晚会议的报复。虽然他们讨论的都是正当内容，但在有心人的解读下，任何话都可能成为罪证。
钱小二现在被关在哪里？他问道。
执法堂的禁闭室。苏瘦瘦回答，我想去探望他，但被拒绝了。
陈朽在办公室里踱了几圈，脑中飞快地思考着对策。钱小二的被抓显然是一个信号，太上长老要用这种方式警告他：不要妄想反抗。
还有一件事，苏瘦瘦又说道，李胖子今天一早就正式申请退出网络，加入了官方的互助组织。
陈朽苦笑了一声。李胖子的选择其实很明智，在这种危险的时刻，及时脱身是最安全的做法。
除了李胖子，还有其他人想要退出吗？
至少还有七八个人，苏瘦瘦如实回答，他们都被钱小二的事吓坏了。
陈朽点了点头。这种反应完全在预料之中。人在面临危险时，首先考虑的总是自保。
陈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苏瘦瘦问道。
陈朽沉思了许久，然后说道：先稳住大家的情绪，不要让恐慌蔓延。然后，我们要想办法救出钱小二。
怎么救？
我去找林清雅，陈朽说道，她在监察堂有关系，或许能帮上忙。
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她还会帮我们吗？苏瘦瘦担心地问道。
陈朽没有回答。他也不确定林清雅是否还愿意冒险帮助他们。毕竟，现在的形势比以前更加复杂，任何人都可能成为牺牲品。
下午，陈朽找到了林清雅。她正在监察堂的档案室里整理文件，看到陈朽进来，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我听说钱小二被抓了，她开门见山地说道。
你知道具体原因吗？陈朽问道。
林清雅摇了摇头：执法堂没有公开具体罪名，只是说涉嫌危害宗门团结。但据我了解，这个案子是太上长老亲自指示的。
太上长老...陈朽苦笑了一声，看来他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
不只是下马威，林清雅严肃地说道，我听到一些风声，太上长老对弟子互助司的存在非常不满，认为这是在纵容底层弟子的不满情绪。钱小二的被抓只是开始，接下来可能还会有更大的动作。
你是指整顿？
你已经知道了？林清雅有些意外。
萧寒今天告诉我的，陈朽说道，说是要重新筛选成员，建立更严格的管理制度。
林清雅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那就更麻烦了。重新筛选的话，你们网络的大部分成员都可能被清除。
所以我想请你帮忙，陈朽直视着林清雅的眼睛，看能不能先把钱小二救出来。
林清雅沉默了很久，最后摇了摇头：很难。这个案子是太上长老亲自过问的，我一个小小的监察员哪有那么大的能量。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陈朽不甘心地问道。
也不是完全没有，林清雅犹豫了一下，如果能找到钱小二被诬陷的证据，或者能证明他的行为并不违法，还是有机会的。
什么样的证据？
比如，证明昨晚的会议确实是正当的工作讨论，而不是什么煽动活动。林清雅说道，如果能拿到会议的完整记录，并且有其他人作证，就能证明钱小二的清白。
陈朽眼前一亮。这个想法确实可行，而且昨晚的会议确实是正当的工作讨论，有很多人可以作证。
可是，林清雅又泼了一盆冷水，愿意出来作证的人有多少？在这种情况下，大部分人都会选择自保，不会冒险替别人作证的。
这确实是个问题。陈朽知道，在强权面前，很少有人愿意冒险坚持正义。
我去试试，他最终说道，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要小心，林清雅提醒道，太上长老既然已经出手，就不会轻易罢休。你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被监视，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抓住把柄。
陈朽点了点头，心中却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多么危险，他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钱小二被冤枉。
晚上，陈朽秘密约见了几个昨晚参加会议的核心成员。但结果让他大失所望。
陈哥，不是我不想帮钱小二，赵大哥为难地说道，但是现在这个形势，我们哪敢出头啊。万一被认为是同伙，那就全完了。
是啊，另一个人也表示赞同，钱小二的事已经够让人害怕的了，我们不能再给自己招惹麻烦。
可是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辜的人被冤枉啊，苏瘦瘦激动地说道。
无辜？有人冷笑道，钱小二昨晚说的那些话，你们都忘了吗？说什么我们是笼子里的鸟，说什么不愿意当奴隶，这些话被人听到，能不出事吗？
那都是正常的讨论，苏瘦瘦反驳道，而且最后大家不是都统一了认识吗？
统一认识是统一认识，但说过的话就是说过的话，那人固执地说道，现在出了事，谁还敢承认？
争论越来越激烈，但陈朽却看得很清楚：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很少有人愿意为了别人而冒险。这就是人性的现实。
算了，他最终阻止了争论，我不勉强大家。大家的担心我都理解。
陈哥，那钱小二怎么办？苏瘦瘦不甘心地问道。
我会想别的办法，陈朽说道，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大家，不要让更多人受到牵连。
众人散去后，陈朽和苏瘦瘦并肩走在夜色中。
陈哥，你真的有办法救钱小二吗？苏瘦瘦问道。
陈朽摇了摇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可是如果你出了事，我们所有人都完了。苏瘦瘦担心地说道，或许，我们应该考虑暂时退让，保存实力？
退让？陈朽苦笑了一声，你觉得太上长老会因为我们的退让而手下留情吗？他的目的就是要彻底摧毁我们的网络。即使我们什么都不做，该来的还是会来。
苏瘦瘦沉默了。她知道陈朽说得对，但心中仍然充满了恐惧。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她问道。
陈朽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满天繁星。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夜晚，星光显得格外清冷。
我们能做的，就是坚持到底，他最终说道，即使希望渺茫，也不能放弃。因为一旦放弃，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第二天上午，太上长老的亲传弟子萧寒正式开始了对弟子互助司的整顿工作。
各位同仁，萧寒站在临时搭建的讲台上，对着聚集在广场上的所有弟子互助司成员说道，根据太上长老的指示，我们将对弟子互助司进行一次全面的整顿，目的是建立更加规范、更加高效的组织架构。
台下的人群中传来阵阵窃窃私语声，大家的脸上都写满了担忧。
整顿的具体内容包括三个方面，萧寒继续说道，第一，重新审核所有成员的资格，确保每个人都符合弟子互助司的要求。第二，重新制定组织架构和管理制度，建立更加严格的纪律约束。第三，清除一切不利于团结的因素，确保组织的纯洁性。
陈朽站在台下，心中充满了愤怒和绝望。萧寒说得冠冕堂皇，但实际上就是要全面清洗网络成员。
现在，萧寒的声音再次响起，请所有成员按照名单顺序，依次接受审核。第一批被叫到名字的人，请到左边的房间报到。
开始点名了。陈朽注意到，第一批被叫到的都是网络的核心成员，包括苏瘦瘦在内。
苏瘦瘦。
听到自己的名字，苏瘦瘦脸色苍白地看了陈朽一眼，然后缓缓走向指定的房间。
赵大全。
赵大哥也被叫到了，他的脸上满是恐惧。
王小明。
李小红。
张三丰。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被叫到，陈朽的心情越来越沉重。他知道，这些人进去后，很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陈朽。
终于轮到他了。陈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向那个决定命运的房间。
房间里坐着三个人，中间的是一个陌生的中年修士，左右两边分别是执法堂和监察堂的代表。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陈朽，中年修士开口了，声音冰冷得没有任何感情，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叫到这里吗？
陈朽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弟子不知，请前辈指教。
不知？中年修士冷笑了一声，那我来告诉你。根据我们的调查，你在担任弟子互助司司长期间，多次组织非法聚会，煽动底层弟子的不满情绪，破坏宗门的团结稳定。这些，你承认吗？
弟子不敢承认，陈朽坚定地回答，弟子的所有行为都是为了宗门和弟子们好，绝无任何不良企图。
还在狡辩！监察堂的代表拍桌而起，你以为我们没有证据吗？
他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厉声说道：前天晚上，你在废料堂组织聚会，讨论如何规避弟子互助司的管理条例，这是事实吧？
陈朽心中一凛，但仍然坚持：那是正常的工作讨论，目的是为了更好地执行宗门的政策。
工作讨论？执法堂的代表讥讽地笑了，那为什么不在司里进行，而要偷偷摸摸地在废料堂？
这...陈朽一时语塞。
还有，中年修士继续说道，在那次聚会上，有人公然说什么不愿意当奴隶，什么戴着枷锁跳舞，这些反动言论，你听到了吧？
陈朽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们确实掌握了那晚会议的详细内容，看来真的有人在监听。
弟子确实听到了一些激烈的言论，他努力为自己辩护，但我当时就进行了纠正，最后大家都统一了认识，表示要在新的制度下好好工作。
纠正？中年修士不屑地说道，你的纠正就是教他们如何钻制度的空子，如何在表面服从的同时暗中反抗。这就是你的纠正？
陈朽无言以对。无论他如何解释，在这些人的眼中，他的任何行为都可能被解读为反叛。
陈朽，中年修士最后说道，鉴于你的种种劣迹，太上长老决定撤销你弟子互助司司长的职务，并将你关押审查。在审查期间，你要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争取宽大处理。
慢着！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萧寒走了进来。
萧师弟，你怎么来了？中年修士有些意外。
师叔，我觉得这个处理可能过重了，萧寒说道，陈朽虽然有些错误，但毕竟没有造成严重后果。而且，弟子互助司刚刚成立，如果现在就撤换司长，可能会影响组织的稳定。
中年修士皱了皱眉头：你的意思是？
我建议给陈朽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萧寒说道，让他继续担任司长，但要加强监督，确保他不再犯错。同时，也可以通过他来稳定其他成员的情绪，避免组织的分裂。
陈朽震惊地看着萧寒。他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萧寒竟然会为他说话。
中年修士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你说得有道理。那就暂时不撤职，但陈朽必须写出深刻的检查，保证以后不再犯类似错误。
我同意，萧寒点头道，相信陈朽会好好把握这个机会的。
就这样，陈朽暂时保住了司长的职位，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萧寒之所以救他，肯定不是出于善意，而是另有目的。
走出审查室，陈朽感到身心俱疲。这场整顿还在继续，而他能做的，就是尽力保护更多的人不受伤害。
但他也明白，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太上长老既然已经出手，就不会轻易罢休。接下来的日子，将会更加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