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像是千年未清的茅厕混合着腐肉的酸臭味。陈朽缓缓睁开眼，眼前的景象让他差点再次昏死过去。
他正躺在一堆血肉模糊的器官中间。
左边是一颗还在微弱跳动的心脏，上面爬满了绿色的蛆虫；右边是一段肠子，粉红色的管壁已经发黑腐烂，流出墨绿色的液体；脚边散落着几只眼球，有的还保持着完整的形状，瞪着死不瞑目的眼神，有的已经破裂，眼液混合着血水流了一地。
更恶心的是，这些器官都还保持着一定的——心脏在颤抖，肠子在蠕动，甚至能听到细微的呻吟声从某个不知名的器官深处传出。
救...救我...
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脚边传来。陈朽循声看去，发现是一颗被切掉一半的头颅，露出的大脑组织还在轻微跳动，嘴唇一开一合地发出求救声。
妈的！陈朽几乎是本能地向后爬去，却撞到了身后的石壁。冰冷坚硬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这里是哪里？他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记忆像潮水般涌来。他记得自己叫陈朽，十六岁，是个孤儿。前些日子听说玄天宗在招收弟子，抱着改变命运的想法前去参加灵根测试。然后...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等等，灵根测试？
陈朽努力回想，隐约记得自己走进一个闪着绿光的阵法中，然后就感到一阵剧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同时扎进身体，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看来测试失败了，不过失败的代价也太惨重了吧？
陈朽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还好，四肢健全，除了有些虚弱外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身上穿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沾满了不明的污渍。
他试图站起来，脚下却踩到了什么软滑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只断手，手指还在微微抽搐。
呕——
陈朽再也忍不住，扶着墙壁干呕起来。然而肚子里空空如也，只能吐出一些酸水。
这时，石壁上传来一声，一道石门缓缓打开。一个胖得像球一样的老头走了进来，看到陈朽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哟，醒了啊？老头的声音很粗糙，像是用砂纸摩擦的声音，新来的，欢迎来到玄天宗废料堂！老夫王破烂，是这里的堂主。
废料堂？陈朽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这里是玄天宗？
当然啊，王破烂理所当然地说道，不过你现在待的是废料堂尸体储存间。恭喜你，小子，虽然灵根测试没过，但至少还活着，这在最近几批测试者里已经算是奇迹了。
没过？我记得我好像是当场就...
当场暴毙？王破烂大笑起来，哈哈哈，那台测试仪器为了检测更精确，灵气辐射剂量被调得很高。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当场死亡很正常。不过你小子命大，竟然缓过来了。
陈朽感到一阵寒意涌上心头。他死过一次？而且这种事情还很？
那我现在...
现在你就是我们废料堂的一员了，王破烂拍了拍陈朽的肩膀，杂役弟子的身份，不过别灰心，能活着就是福报！
说着，王破烂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封面上写着《癌细胞修仙手册》几个字。
这是什么？陈朽接过册子，纸张摸起来很粗糙，似乎是用什么特殊材料制成的。
这是我们废料堂的生存指南，王破烂神秘地眨了眨眼，想在这里活下去，就得学会与毒共舞。这本手册能教你如何在高辐射环境中生存，甚至还能让你获得一些...特殊的能力。
陈朽翻开册子，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奇怪的符号和图案，偶尔能看到一些文字，比如辐射适应性训练变异组织利用法癌变能量转化等等。
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慢慢看就明白了，王破烂说道，不过现在先跟我出去，熟悉一下环境。还有，记住第一条规则：在废料堂，能活着就是最大的成功。
陈朽收起册子，跟着王破烂走出了储存间。
外面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足有几个足球场那么大。四周的石壁上镶嵌着散发绿光的灵石，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绿色的地狱。
空间里到处都是各种设备：巨大的石台上摆满了尸体和器官，有些人正在上面忙碌着；一边有几口大锅正在煮着什么东西，冒出的蒸汽带着浓重的腥臭味；另一边则堆积着各种瓶瓶罐罐，里面泡着不明的器官。
这里日处理量是五十具尸体，废料器官两百斤，各类分泌物一百升，王破烂很自豪地介绍着，我们的月度KpI是回收利用率达到95%以上，事故死亡率控制在30%以内。
事故死亡率？陈朽感到不妙。
当然，处理这些东西总是有风险的，王破烂毫不在意地说，不过只要小心点，一般死不了。实在死了也没关系，反正也能回收利用，废料回收再利用管理部门可不是白叫的。
说着，他指向墙上挂着的一块牌匾，上面写着：变废为宝，造福宗门；今日废料，明日仙丹！
陈朽感到一阵恶心，不过现在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需要做什么？
你今天先到食堂帮厨，熟悉一下工作流程，王破烂说道，记住，新来的，别问肉从哪来，也别问那些液体是什么。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
他带着陈朽穿过废料堂，来到另一个较小的房间。这里看起来像是厨房，几个穿着油腻围裙的人正在忙碌着。一个胖得像水桶一样的大妈正在案板上剁着什么，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李大妈，给你派个新人，王破烂喊道。
李大妈抬起头，是一张满脸横肉的脸，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哟，又来新人了？她放下手中的菜刀，上下打量着陈朽，看起来还挺嫩的，应该能用一阵子。
我叫陈朽。
好名字，朽木还能雕刻呢，李大妈哈哈大笑，我姓李，大家都叫我李大妈。记住，在我这里好好干活，包你吃饱。
王破烂离开后，李大妈就开始安排陈朽的工作。
今天是准备明天的早餐，她指着案板上的一堆肉说，你负责剁馅，记住要剁细一点，等下要包包子。
陈朽走近一看，案板上是一堆看起来很新鲜的肉，颜色偏暗红，纹理也有些奇怪。
这是什么肉？他忍不住问道。
李大妈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新来的，我再说一遍：别问肉从哪来。你只要知道这是就够了，专门供应给宗门弟子的营养餐。
她重新露出笑容，不过这次笑容让陈朽感到一阵寒意。
好好干活，别多想。想得太多的人在这里活不长。
陈朽只能闭嘴开始工作。他拿起菜刀，开始剁肉。肉的手感很奇怪，比普通的猪肉或牛肉要软一些，而且似乎还带着一些弹性。
更奇怪的是，在剁肉的过程中，他偶尔能看到一些白色的细丝状物体混在肉里，看起来像是...神经？
专心剁肉，别东张西望，李大妈提醒道。
陈朽只能专心工作，但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这些肉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有神经？而且这颜色...
突然，他的菜刀碰到了什么硬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小块白色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指甲？
一阵恶心感涌上心头，陈朽几乎要再次呕吐。但他强忍着，假装没有看到，继续剁肉。
对，就是这样，李大妈满意地点头，别管遇到什么，继续干活就行。这些都是正常的，可能是运输过程中混进去的杂质。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陈朽机械地重复着剁肉的动作。期间又发现了几根头发丝和一颗牙齿，但他都假装没看见。
到了晚上，李大妈开始调制包子馅。她从各种罐子里舀出不同颜色的液体，加入剁好的肉馅中。
这些调料都是宗门特制的，有很好的营养价值，她一边调制一边说，红色的是补血的，绿色的是壮筋骨的，黑色的是增强灵力的。
陈朽看着那些颜色诡异的液体，总觉得不像是什么正常的调料。特别是那黑色的液体，散发着一种金属的腥味，让人联想到...血液？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李大妈拍了拍手，明天一早继续包包子。你今晚就住在储存间旁边的小房间里，那里给新人准备的。
陈朽离开食堂，回到废料堂的储存间附近。果然找到了一个小房间，里面有一张破旧的床铺和一张桌子，条件很简陋，但至少比在器官堆里醒来要好得多。
他点亮桌上的油灯，拿出那本《癌细胞修仙手册》开始研读。
册子的内容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开头部分介绍了玄天宗的特殊环境：
玄天宗修炼功法以吸收灵气为主，但由于灵气经过特殊处理，具有强烈的辐射性和毒性。长期暴露在这种环境中，修士会出现各种病变，包括但不限于：器官衰竭、肢体变异、神经坏死、记忆缺失等。
然而，如果能够正确利用这些副作用，反而能够获得常人难以想象的能力。本手册将教授读者如何与毒共舞，化腐朽为神奇。
接下来是一些具体的修炼方法：
辐射适应性训练：初期可通过少量吞噬辐射性物质，让身体逐渐适应。推荐食材：废弃灵石碎片、变异生物血液、腐烂器官精华等。
变异组织利用法：当身体出现变异时，不要惊慌，这是获得新能力的征兆。正确引导变异方向，可以获得再生能力、毒性免疫、形态变化等特殊能力。
癌变能量转化：癌变组织虽然会消耗大量营养，但如果能够正确控制，可以将其转化为强大的战斗力。癌变组织具有极强的生命力和适应性，合理利用可以大幅提升身体素质。
陈朽越看越感到震惊。这哪里是什么修仙功法，分明是在教人如何变成怪物！
但想到今天在废料堂看到的一切，他又觉得这本手册可能真的是保命的关键。在这种地方，按照常规的方法肯定活不下去。
他继续往下看，发现还有一些更具体的指导：
入门阶段练习：寻找绿色发光的灵石碎片，每日吞噬少量（约小指甲盖大小），坚持七日可感受到身体变化。注意：初次吞噬会有剧烈疼痛，这是正常现象，坚持即可。
绿色发光的灵石碎片？陈朽想起废料堂里确实有很多绿色的光源，应该就是灵石。
看完手册的基础部分，陈朽合上册子，躺在床上思考。
他现在面临一个选择：要么按照手册的指导，走上这条诡异的修炼道路；要么试图逃离这里，但以他现在的情况，逃跑几乎是不可能的。
想到今天看到的那些恐怖场景，想到李大妈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想到王破烂说的30%事故死亡率，陈朽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
在这个地方，要么变成怪物，要么变成废料。
既然如此，那就选择活下去，哪怕代价是失去人性。
他重新拿起手册，仔细研读起来。
第二天清晨，陈朽被一阵钟声惊醒。这是宗门的晨钟，所有人都要起床开始一天的工作。
他走出房间，发现废料堂里已经有很多人在忙碌了。有的在处理昨夜新送来的尸体，有的在清洗器官，有的在调制各种药液。
陈朽，过来！李大妈的声音从食堂传来。
他快步走过去，发现李大妈已经准备好了包包子的材料。
今天你负责包包子，我来教你，李大妈说着，拿起一张包子皮，包子的关键是皮要薄，馅要多，而且要包得紧，不能漏汁。
她熟练地包着包子，动作很快。陈朽仔细观察，发现她用的包子皮有些发黄，而且闻起来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个皮是用什么做的？他忍不住又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李大妈的手停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
新来的，我昨天是不是说过了？别问不该问的问题。
但是...
没有但是，李大妈打断了他，你只要知道这是用特殊面粉做的就够了。这种面粉营养丰富，特别适合修士食用。
陈朽只能闭嘴继续学习包包子。但心里的疑惑更加强烈了。这个皮的颜色和质感，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面粉做的。
在包包子的过程中，他注意到馅料里偶尔会有一些奇怪的东西：细小的骨头碎片、软骨、甚至还有一些像是内脏的组织。每当他遇到这些，李大妈都会说这是特殊调料，让他不要在意。
几个小时后，包子终于包完了。李大妈将它们放进蒸笼，开始蒸制。
蒸包子也有技巧，她说道，火候要掌握好，时间不能太长也不能太短。蒸出来的包子要皮薄馅多，汁水丰富。
在等待包子蒸熟的时候，陈朽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透过窗户，他看到一队穿着华丽服装的人走过，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长老级别的人物。
那是谁？他问道。
执法堂的张长老，李大妈压低声音说，他们是来挑选的。
药引？
就是炼丹用的原料，李大妈解释道，不过这种药引比较特殊，需要用活人。
陈朽感到一阵寒意。活人做药引？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
这时，包子的香味开始飘散出来。但这香味中带着一种奇怪的腥味，让陈朽想起了昨天闻到的那种金属血腥味。
好了，包子蒸好了，李大妈打开蒸笼，你尝一个试试，看看味道怎么样。
她递给陈朽一个热腾腾的包子。包子看起来卖相不错，白白胖胖的，还冒着热气。
陈朽接过包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咬了一口。
包子的皮确实很薄，馅料很多，而且汁水丰富。但味道...很奇怪。有一种他从未尝过的味道，既不像猪肉也不像牛肉，反而有点像...
他的牙齿突然咬到了什么硬的东西。吐出来一看，是一块弯曲的白色小片，看起来像是...指甲？
呕——
陈朽再也忍不住，冲到外面开始呕吐。刚才吃下去的包子全部吐了出来，连同胃里的酸水。
李大妈跟了出来，脸上的表情有些不悦。
怎么了？不合胃口？
这...这里面有指甲！陈朽指着吐出来的东西说道。
李大妈看了一眼，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可能是运输过程中混进去的杂质，没什么大不了的。在废料堂工作，这种事情很正常。你得适应。
可是这明显是人的指甲！
新来的，李大妈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我再说一遍：在这里工作，不要问不该问的问题，不要想不该想的事情。你只要知道这是为宗门弟子准备的营养餐就够了。
她顿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说道：
而且，就算你猜对了又怎么样？你能离开这里吗？你能改变什么吗？在玄天宗，能活着就是最大的福报。想要活下去，就得学会适应这里的规则。
陈朽感到一阵绝望。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王破烂给他那本《癌细胞修仙手册》，为什么手册里教的都是那些诡异的修炼方法。
在这个地方，要么变成怪物，要么变成食物。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我明白了，他艰难地说道。
很好，李大妈重新露出笑容，明白就好。现在去把包子装笼，准备送给各个部门。记住，干活的时候别想太多，想得太多的人在这里活不长。
陈朽强忍着恶心，回到食堂帮忙装包子。在装笼的过程中，他发现这些包子确实做得不错，如果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的话，看起来还挺诱人的。
但现在他知道了真相，每看到一个包子，就想到里面可能包着的是什么。这种感觉比死还难受。
装完包子后，李大妈又开始准备其他的食物：骨髓汤、血液豆腐、眼球珍珠...每一道菜的名字都让陈朽感到恐惧。
这些都是宗门的特色菜肴，李大妈很自豪地介绍着，营养价值很高，特别适合修士食用。特别是这个骨髓汤，喝了能补充大量的营养，增强体质。
她指着一口正在熬煮的大锅，里面的汤呈现乳白色，看起来确实很营养的样子。但锅边散落着一些白色的骨头碎片，让陈朽不敢多想。
一天的工作结束后，陈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小房间。这一天的经历让他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拿出《癌细胞修仙手册》，重新仔细研读。既然没有选择，那就只能走这条路了。
按照手册的指导，他需要寻找绿色发光的灵石碎片开始修炼。这在废料堂里并不难找，墙壁上镶嵌的那些灵石经常会掉落一些碎片。
他悄悄走出房间，来到废料堂的主要区域。这里现在很安静，只有几个夜班的工人在值守。
在角落里，他找到了一些掉落的灵石碎片。这些碎片散发着淡淡的绿光，摸起来有些温热，还带着轻微的震动感。
陈朽挑选了一块小指甲盖大小的碎片，按照手册的指导，闭上眼睛一口吞了下去。
瞬间，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胃部传来，仿佛有千万根针在同时扎着他的内脏。疼痛迅速扩散到全身，让他几乎要昏过去。
他咬紧牙关，强忍着痛苦。手册上说这是正常现象，只要坚持下去就能获得力量。
疼痛持续了大概十几分钟，然后逐渐消退。陈朽感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发生变化，一种奇怪的能量在血管里流动。
他张开眼睛，发现视力似乎比之前清晰了一些。而且左手掌心有一种奇怪的刺痛感，仔细观察发现皮肤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这就是变异的开始吗？
陈朽感到既恐惧又兴奋。恐惧的是自己正在失去人类的身份，兴奋的是终于有了在这个地方生存下去的可能。
他回到房间，仔细观察自己的身体变化。左手掌心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红，而且有一种坚硬的突起正在形成。按照手册的描述，这应该是身体在适应灵石辐射的表现。
接下来的几天里，陈朽继续在食堂工作，同时暗中进行修炼。每天晚上，他都会吞噬一小块灵石碎片，忍受那种剧烈的疼痛。
渐渐地，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明显的变化。力气变大了，反应更快了，而且对疼痛的承受能力也增强了不少。
最明显的变化是左手掌心，那里已经长出了一根尖锐的骨质突起，看起来像是某种武器。按照手册的说法，这是辐射适应性器官，是身体为了在恶劣环境中生存而产生的进化。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对废料堂里的各种毒性物质有了一定的免疫力。那些让普通人闻了就要呕吐的气味，现在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陈朽意识到，自己正在一点一点地失去人性，变成这个地方需要的那种。但为了活下去，他别无选择。
在这个被称为玄天宗的地方，人性是奢侈品，只有怪物才能生存而他，陈朽，正在朝着怪物的方向一步步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