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最负盛名的“鼎香楼”，临水而建，已是百年老字号。
虽未到饭点，楼上雅座却已有了几分人气。
跑堂的伙计眼尖，见两位气度非凡的客人携手而来，立刻殷勤地将人引至临窗最好的位置。
沈星辞替林清霂拉开椅子，等他坐下，自己才在他对面落座。
点菜时，他几乎不假思索地报出了一连串菜名，皆是鼎香楼的招牌，其中好几样都是偏清淡或带甜口的苏帮菜，显然提前做足了功课，细心记住了林清霂的口味偏好。
“这里的蟹粉小笼是现拆的蟹肉，汤汁也调得鲜甜，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沈星辞亲手用公筷夹了一只玲珑剔透的小笼包，小心地放在林清霂面前的碟子里，眼神期待地看着他。
林清霂看着碟中那只冒着诱人热气的小笼包，又抬眼看了看对面那双专注得几乎有些孩子气的眼睛，心底某处微微一动。
他低下头，小口地咬破面皮，吸吮里面鲜美的汤汁，蟹黄的浓郁和猪肉的鲜香完美融合，确实美味。
“……很好。”他轻声评价道。
沈星辞立刻笑开，又忙不迭地给他布其他菜：“这个清炒虾仁嫩，你试试。”
“还有这个蜜汁火方，甜而不腻……”
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自己倒没吃几口，光顾着看林清霂吃了。
那目光灼灼，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和满足，仿佛欣赏林清霂用餐是比享用美食本身更令人愉悦的事。
林清霂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耳根微微发热，只好也夹了一块松鼠鳜鱼放到他碗里：“少帅也吃。”
沈星辞看着碗里的鱼，愣了一下，随即眼底爆发出惊人的亮光，笑容愈发灿烂：“好，我吃！”
他夹起那块鱼，吃得极其认真。
一顿饭下来，气氛竟是出乎意料的融洽。
沈星辞收敛了大部分战场上的杀伐之气和逼人锋芒，谈吐间虽依旧直接，却也会顺着林清霂的话题，聊些风土人情，诗词画作，甚至对苏城园林的布局也能说出几分见解，并非一味武夫。
林清霂渐渐放松下来，偶尔也会回应几句，虽依旧不多，但那双清冷的凤眸中，已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光彩。
结账时，掌柜亲自过来，笑容满面地免了单，只说是聊表心意，欢迎少帅常来。
沈星辞却坚持付了钱，语气虽淡却不容置疑：“吃饭付钱，天经地义。我不占百姓便宜。”
走出鼎香楼，夕阳正好，给青石板路铺上一层暖金色。
两人沿着河岸缓步而行，秦子奕和顾云舟远远跟在后面，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河风轻柔，拂面而来。
沈星辞很自然地再次握住了林清霂的手。
这一次，林清霂只是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并未挣脱。
掌心相贴的温度，一路蔓延，熨帖着某些不安和彷徨。
“接下来想去哪儿？”沈星辞侧头问他，语气温柔，“听说城西有家戏园子，唱昆曲是一绝？或者去画舫上听评弹？”
他竟是真的在认真规划着“约会”的行程。
林清霂却微微摇头：“不了。今日……有些累，想回去了。”
并非推托，接连的情绪起伏和昨夜未眠，确实让他感到些许疲惫。
沈星辞立刻停下脚步，关切地打量他的脸色：“脸色是有些不好。怪我，不该拉着你到处跑。”
他眉头微蹙，带着一丝懊恼，“那我送你回去休息。”
“不必了，有云舟在……”
“我送你。”沈星辞语气坚持，握紧了他的手，“看你进了门我才放心。”
他的关心直接而霸道，却并不让人反感。
林清霂看了他一眼，终是轻轻点了点头。
马车早已候在一旁。
沈星辞依旧亲自为他拉开车门，护着他上车，自己随后也坐了进去。
回程的路上，两人并未多言。
沈星辞只是静静握着林清霂的手，拇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
林清霂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竟在这细微的小动作中，生出几分奇异的安心感，倦意渐渐袭来。
直到马车在林府门前停下，他才倏然惊醒。
沈星辞先一步下车，依旧伸手扶他。
“好好休息。”他站在车边，看着林清霂，目光深沉，“明日我再来找你。”
林清霂下意识想拒绝这般密集的见面，但看着他那专注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轻轻“嗯”了一声。
沈星辞笑了，忽然快速扫了一眼周围，见顾云舟和车夫都默契地别开眼，便迅速低头，在林清霂唇角偷了一个轻吻。
“晚安。”他低语，声音里带着笑意和不舍。
林清霂脸颊一热，匆忙转身进了府门，心跳再次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