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幽冥界回来后,日子照常过着。
沈星辞戴着那枚粉宝石项链,夜溟小指上的银戒也从未取下。
两人之间的羁绊日益深厚,仿佛再也无法分割。
但夜溟心底深处,始终潜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
这不安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他自己。
他是不死的鬼王,拥有近乎永恒的生命,而沈星辞是人类,生命短暂如昙花一现。
这个认知像一根细小的冰刺,时时扎着他。
他无法想象没有星辞的未来,那比永恒的孤寂更加可怕。
他开始更加留意沈星辞的一切,试图从他温热的皮肤、平稳的心跳、呼吸的频率中捕捉生命流逝的痕迹,这让他时而感到焦躁。
沈星辞察觉到了他这种细微的变化。
某个夜晚,两人相拥而眠时,沈星辞轻声问:“阿溟,你最近好像有心事?”
夜溟沉默了片刻,将脸埋在他颈窝,声音闷闷的:“星辞会老。”
沈星辞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担忧。
他笑了笑,抚摸着夜溟的头发:“是啊,人类都会老的。”
“也会……死。”夜溟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环住沈星辞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沈星辞感受到了他的恐惧。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推开一些距离,在黑暗中认真地看着夜溟模糊的轮廓:“阿溟,你害怕这个?”
“嗯。”夜溟诚实地承认,声音沙哑,“不要离开我。”
他无法承受失去。
沈星辞的心软了一下,又有些酸涩。
他想了想,问道:“幽冥界……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们……更长久地在一起?”
他问得委婉,但意思明确。
夜溟的身体僵了一下。
方法……自然是有的,甚至不止一种。
但大多阴邪霸道,会对生魂造成损伤或扭曲,他绝不会对星辞使用。
然而,其中有一种最古老、最纯粹、也最苛刻的契约——生命共生。
那不是主仆烙印,不是力量赐予,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灵魂与生命的彻底绑定共享。
同生共死,命运交织,再无分离。
一旦结成,不可逆转。
但代价是,他将不再是永恒不灭的鬼王,他的生命会与沈星辞的人类寿命联结。
而沈星辞,也将分享他部分幽冥特质,不再完全是普通人类。
风险巨大。
且需要双方绝对的自愿和灵魂共鸣。
“……有。”夜溟最终低声回答,声音沉重,“但……很危险。对你可能不好。”
“说说看?”沈星辞语气平静。
夜溟犹豫着,将“生命共生”契约的内容、代价和风险缓缓道出。
他强调着其中的危险和不可逆,希望星辞知难而退。
然而,沈星辞听完,沉默了片刻,却问:“也就是说,如果成功,我们就能真正同生共死,永远在一起?”
“嗯。”夜溟点头,随即急切补充,“但万一失败,或者你以后后悔……”
“我不会后悔。”沈星辞打断他,语气坚定。
他捧住夜溟的脸,在黑暗中准确地对上他的眼睛,“阿溟,你愿意吗?把你的永恒,分给我这个短暂的人类。”
夜溟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愿意!”
他怎么会不愿意?他求之不得!
“那我也愿意。”沈星辞笑了,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风险也好,代价也罢,我们一起承担。总好过让你独自面对漫长的未来,或者让我百年后留你一个。”
“星辞……”夜溟的声音哽咽了,将他紧紧抱住。
巨大的喜悦和激动冲击着他,让他魂体都在颤抖。
星辞愿意,愿意和他绑定永生永世!
“需要怎么做?”沈星辞问。
“需要你的血,和我的魂火本源。”夜溟解释,“过程可能会有点……难受。”
“没关系。”沈星辞安抚他,“来吧。”
夜溟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
他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精纯的、幽蓝色的火焰,那火焰的核心却是一点纯粹的白芒,这是他生命本源的一部分。
同时,他引导着沈星辞的手指,用一丝阴气轻轻刺破他的指尖,挤出一滴鲜红的血珠。
血珠悬浮在空中,散发着蓬勃的生命气息。
那点幽蓝魂火小心翼翼地靠近血珠,两者缓缓旋转,试图融合。
起初,极阴的魂火与极阳的血液相互排斥,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带来一种灵魂层面的刺痛感。
沈星辞闷哼一声,脸色白了白。
夜溟立刻想停下:“星辞!”
“继续。”沈星辞咬牙坚持,反手握紧了他的手,“我没事。”
夜溟看着他不容退缩的眼神,咬牙继续催动契约。
他引导着自己的意识,毫无保留地向沈星辞敞开,传递着绝对的信任和渴望。
同时,他也感受到了沈星辞那边传来的、同样坚定的意念。
剧烈的排斥感逐渐减弱,那滴血珠开始慢慢融入幽蓝魂火之中,染上一丝瑰丽的红晕。
魂火也变得更加凝实,不再那么虚无缥缈。
一种奇妙的联系开始在两人之间建立起来。
沈星辞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洪流涌入自己的灵魂深处,与自己的生命本源交织在一起。
同时,他也感觉到自己的一部分温暖生机,流向了夜溟。
痛苦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充盈感和紧密感取代。
不知过了多久,那融合了血珠的魂火猛地亮起一道温和而强大的光芒,随即一分为二,化作两道更加小巧精致的,带着红蓝交织纹路的火焰印记,分别没入两人的眉心。
契约已成。
沈星辞长长舒了口气,感觉身体有些脱力,但灵魂深处却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和冰冷的联系。
他能模糊地感知到夜溟的情绪和状态,甚至能感受到他那边的幽冥气息。
夜溟的情况类似。
他感受到了星辞温热的生命力和清晰的情绪波动,那感觉如此鲜明,仿佛成了他自己的一部分。
他不再是孤零零的永恒存在,他的生命有了另一个鲜活的坐标。
他急切地检查沈星辞的状况:“星辞?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星辞摇摇头,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睛很亮:“还好,就是有点累。感觉……很奇妙。”
他摸了摸眉心,那里没有任何痕迹,但他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夜溟也感受着自己魂体的变化。
永恒被打破了,但他却感到无比满足。
他抱住沈星辞,声音里充满了激动和后怕:“成功了……星辞,我们现在真正是一体的了。”
同生共死,命运与共。
沈星辞回抱住他,笑了:“嗯,以后你去哪我都知道,想瞒着我干坏事都不行了。”
夜溟立刻摇头:“不瞒你。永远不。”
两人静静相拥,感受着灵魂深处新生的纽带,那比任何誓言都更加牢固。
从此,黄泉碧落,生死相随。
夜溟不再恐惧未来,因为未来每一步,都有星辞同在。
沈星辞也不再是孤独的个体,他的生命与一个古老的存在紧密相连。
这种绑定并非没有代价。
沈星辞发现自己似乎更怕冷了,但对幽冥之力的感知敏锐了许多。
夜溟则偶尔会贪恋阳光的温暖,魂体中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生机。
但他们谁都不在乎。
清晨,阳光再次洒进卧室。
沈星辞醒来,第一眼就对上了夜溟凝视着他的眼眸。
那猩红的眼底,曾经的偏执和不安被一种深沉的安宁和幸福取代。
“早,星辞。”
“早,阿溟。”
相视一笑,无需多言。
灵魂深处的共鸣诉说着一切。
生命共享,死亦相随。
这或许是他们之间,最甜蜜也最极致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