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内,寂静得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池岳放下酒杯,转头看向池利宇一家。他的目光在父亲、母亲和妹妹身上一一扫过,最终定格在池利宇身上。
“这位先生。”他开口,声音沙哑低沉,“能请你喝一杯吗?”
池利宇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个神秘的陌生人会突然邀请自己喝酒,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池岳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抬手示意酒保:“再来两杯‘烈焰焚心’。”
酒保战战兢兢地端来两杯猩红的烈酒,放在桌上后迅速退开,生怕被卷入这场风波。
池岳将其中一杯推到池利宇面前,自己则端起另一杯,轻轻碰了碰杯沿。
“敬……缘分。”
池利宇端起酒杯,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戴着闪电贴纸的男人。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对方的眼神莫名熟悉。
“敬缘分。”
两人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池利宇被呛得咳嗽了几声,脸色微微发红,他平时极少喝酒,尤其是这种烈性的“烈焰焚心”。
池岳看着父亲狼狈的样子,面具下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从小到大,父亲一直严禁他喝酒,说喝酒误事,影响修炼,现在,他不仅喝了,还让父亲陪他喝。
这种叛逆的感觉,真爽!
池幽幽和明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爸……你居然喝酒了?”池幽幽难以置信地问道。
池利宇擦了擦嘴角,无奈地笑了笑:“偶尔破例一次。”
明华则若有所思地看着池岳,轻声问道:“这位先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池岳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摇头:“应该没有。”
明华的目光依旧温柔,但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池岳又点了一杯酒,这次他喝得很慢,似乎在品味这种难得的“叛逆”时刻。
酒馆外,苍穹学院的学员已经七手八脚地抬走了昏迷不醒的龙宇飞,街道上的人群也逐渐散去。
酒过三巡,池岳的面具下已经泛起微醺的红晕。
他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轻轻晃动着酒杯,猩红的酒液在杯中旋转,映着昏黄的灯光。
“这位先生,”池利宇突然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几分试探,“你的身手……很特别。”
池岳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摇晃酒杯:“是吗?”
池利宇的目光落在他被酒液沾湿的指尖上:“你的发力方式,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池岳的心跳漏了一拍,但面上依旧平静:“哦?是谁?”
池利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道:“他是我儿子。”
酒馆内的嘈杂声仿佛一瞬间远去。
池岳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酒杯发出细微的“咔”声。他垂下眼眸,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是吗……”他的声音很轻,“那他一定很优秀。”
池利宇苦笑一声:“是啊,很优秀……就是太倔,当初星辉学院发生过人体实验,他为了揭发真相,毅然决然的踏上了危险的道路,结果…被寒赋麟用放逐之塔传送到了不知道哪个地方…”
酒馆内的灯光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昏暗。
池岳的指尖微微发颤,酒杯中的猩红酒液泛起细小的波纹。他缓缓抬起头,面具下的双眼直视着父亲。
“人体实验?”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池利宇叹了口气,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疲惫:“两年前,星辉学院的地下实验室被发现进行非法人体改造实验,受害者大多都是普通人。我儿子……池岳,他意外发现了这件事。”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声音越来越低:“他本可以装作不知道,安安稳稳地毕业……但他选择了站出来。”
明华的眼眶微微发红,轻声道:“那孩子从小就倔,认定的事十头龙都拉不回来。”
池幽幽突然“砰”地一拍桌子,银色的眸子里燃烧着怒火:“哥才不是倔!他是对的!那些实验室的混蛋就该下地狱!”
她的声音在酒馆内回荡,引得周围几桌客人纷纷侧目。
池利宇按住女儿的肩膀,示意她冷静。
池岳的喉咙发紧,他猛地灌下杯中剩余的酒,烈酒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胸口翻涌的情绪。
“后来呢?”他听见自己问道。
池利宇摇摇头:“后来他和他的四个同学就失踪了。有人说……”他的声音哽了一下,“有人说他们死了。”
明华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急忙用手帕擦拭,勉强笑道:“抱歉,让您见笑了。”
池岳的拳头在桌下攥得发白。
他们以为他死了,这两年,他们一直活在失去儿子的痛苦中。
酒保适时地送来新的一轮酒,打破了这沉重的氛围。
池岳端起新送来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灼烧般的痛感让他微微皱眉,但比起心中的酸涩,这点痛根本算不了什么。
“池岳……”他放下酒杯,声音低沉,“如果他还活着,一定会回来见你们的。”
池利宇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两年了,音讯全无。如果他真的还活着,为什么不联系我们?”
池岳的手指微微收紧,酒杯在他掌心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他不能联系,苍穹学院的势力遍布大陆,一旦暴露身份,不仅他会陷入危险,家人也会被牵连。
明华擦了擦眼角,勉强笑道:“这位先生,抱歉让你听这些不开心的事。来,我敬你一杯,感谢你今晚的帮助。”
她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随即被呛得咳嗽起来。
池岳看着母亲笨拙地喝酒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母亲从不喝酒,她说过,酒会让人变得软弱,可现在,她却为了一个“陌生人”破例。
池幽幽突然站起身,银色的眸子直直盯着池岳:“你到底是谁?”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池岳沉默片刻,缓缓摇头:“一个过客而已。”
池幽幽咬了咬唇,突然伸手。
“唰!”
她的指尖擦过池岳的面具边缘,但这次,池岳没有躲。
闪电贴纸微微掀起一角,露出底下真实的皮肤。
池幽幽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到了什么?
一道熟悉的伤疤。
那是池岳小时候调皮,从钟表铺的阁楼摔下来时留下的,就在耳后,形状像一个小小的月牙。
她的手指僵在半空,呼吸变得急促。
池岳轻轻将面具按回原位,声音沙哑:“这位小姐,请自重。”
池幽幽的嘴唇颤抖着,眼中的情绪从震惊到狂喜,再到深深的困惑和愤怒。
是他!绝对是哥哥!可为什么不相认?
她的指尖微微发抖,最终缓缓收回,死死攥成拳头。
“我……我去趟洗手间。”
她猛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池利宇和明华疑惑地看着女儿反常的举动,但也没多想。
池岳看着池幽幽离去的背影,面具下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
妹妹认出来了,但她选择了配合他的伪装。
明华轻叹一声,目光温柔地看着池岳:“先生,你的家人呢?”
池岳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他们……都很好。”
虽然这是个谎言,但他必须这么说。
池利宇又给他倒了一杯酒:“今晚多谢你。如果不是你出手相助,我们恐怕……”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池岳摇摇头:“举手之劳。”
他端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酒精的作用下,他的视线微微模糊,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站在钟表铺的门口,信誓旦旦地对父亲说:“我一定会成为最强的星极力修炼者!”
而现在,他戴着面具,连真实身份都不敢透露。
真是……讽刺。
酒馆的门被推开,季芸走了进来。
她的目光扫过池岳,又看了看池利宇和明华,淡淡道:“该走了。”
池岳点点头,起身告辞。
池利宇和明华也站起身,郑重地道谢。
走出酒馆,夜风拂面,池岳的醉意稍稍散去。
季芸瞥了他一眼:“喝够了?”
池岳笑了笑:“嗯,够了。”
这种叛逆的感觉,一次就够了,毕竟,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两人并肩走入夜色中,背影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
酒馆内,池幽幽从洗手间回来,眼眶微红。她看着父母,突然说道:“爸,妈,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池利宇和明华疑惑地看着她。
池幽幽深吸一口气,露出两年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哥哥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