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孔开着车围绕着虾塘兜了一圈之后，把车停在一个僻静处，两人打开车窗抽烟。
老孔说，郑副主任你地图作业好，这虾塘你看出来有多少亩？
郑遐说，这虾塘一个差不多有10亩，一共10个虾塘，总面积超100亩。还不算那个大院子，那院子也得有十一二亩地。红线图范围内我预计要赔8个虾塘，约80亩吧。
老孔说，这他娘的也掐得太准了，大部分虾塘都建在点上。
老孔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
郑遐说，你给谁打电话？
老孔说，我先问问国土局搞拆迁的怎么赔那虾塘……
郑遐制止了，说，不好，就这么问不够详细，我们回去找专业人士算下账。工程指挥部应该有国土局的人吧？
老孔说，那应该有！
那行，回去再说。
……
交通局办公室里，刘云标坐在电脑前看郑遐拍回来的照片，一帧一帧翻过。然后又跑到墙边的地图边比划着……
郑遐和老孔两人坐在沙发上喝茶抽烟，默默观察刘云标的神情。
显而易见的，刘云标眼珠子越睁越大，脸越来越红……
他妈逼的！刘云标终于爆发了。
刁民！十足的刁民！刘云标气呼呼地在地图上捶了一拳！
老孔说，刘局，别动火呀，来来来，喝茶喝茶。有事弟兄们商量着来嘛。
刘云标没坐下，而是掏出手机打电话。
“喂？国土局老丁吗？我是刘云标，对对。过来，来我办公室，有好事！”
打完电话刘云标才到茶几边坐下，说，我喊拆迁办的老丁过来帮我们算个粗账。就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问题很严重啊！
老孔说，亏得郑副主任和我跑这一趟，总算是提前知道了这个事情。刘局，正式拆迁什么时候开始？
刘云标说，下个月1号。
老孔说，那我们还有10天时间周旋。平阳区那边我和郑科都没有去协调，怕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刘云标说，你怀疑平阳区那边有鬼？
这还用说？老孔骂骂咧咧的，郑副主任和我一路开车都看明白了。小屿村的胡乱建了一通房子，问题不大。问题出在大屿村，半条街都是红砖房，还有那个虾塘，整整80亩，不偏不歪，恰好在红线图位置。这绝对不是巧合。
刘云标说，这不是你们警察应该去摸排查证吗？
我们是东山局啊老兄，那边平阳区公安分局是兄弟单位，是他们的辖区！
郑遐说，还是等国土局的同志来了再说，他能帮我们估一估是否超标吧？
能！刘云标很肯定，老丁是拆迁专家！
……
喝了几杯茶，国土局拆迁专家老丁终于来了。一个黑不溜秋的黑瘦汉子。
刘云标马上递烟，老丁啊，情况不好办呐。现在全靠你了。先帮我们算个粗账。
老丁忙问什么事。
刘云标便把郑遐和老孔去小屿村和大屿村现场勘察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老丁抽了口烟，说，我看看照片再说。
刘云标把老丁引到自己的电脑前……
老丁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移动着鼠标，完了，又跑到墙边的地图前站了半晌，然后默默地到茶几边坐下。
老孔递过去一杯茶，“丁专家，情况怎么样？”
老丁说：“看了，问题不大。”
噢，三个人都松了口气。
“小屿村那边基本没问题，属于宅用地补偿，按海门市平阳区平均房价来，再加点儿安置费，老百姓没话说。大屿村嘛……”
刘云标几个人耳朵竖起。
“咳，大屿村的刁民很狡猾。一般来说，房屋拆迁我们会参照建筑面积，但是层高高于2.2米就属于永久建筑，要计算建筑空间了。照片上的楼层不高不矮不违规，刚好5层。他们有高人指点。“
刘云标紧问一句：”那个怎么赔？“
老丁微微一笑。
“大屿村那片红砖房一看就属于抢建，我们拆迁办有的是办法弄他。”老丁耸耸鼻子，“这些刁民和拆迁办玩这一招纯粹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老孔很感兴趣：“老丁，你怎么弄他们？”
老丁说：”简单，搞个农村自建房联合执法小组，对他们的房子进行质量鉴定。抢建的房子我们一律认定是危房，不符合居住标准必须拆除。呵呵。就这么来一通，拆楼的钱还得让他们自个儿出。我们最多赔宅基地。”
我草，还可以这样！老孔立马伸出大拇哥：“还得是专家出马！”
刘云标还是有些不放心：“万一人家的建筑质量合规呢？”
老丁淡淡地道：“农村自建房嘛，我们说它不合规就是不合规。住建局的有一百种法子让它变成危房。”
三个人大为叹服，搞拆迁果然还得靠专业人士。
老丁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道：“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虾塘，有点小麻烦。”
“虾塘是村里的集体用地，属于有收益土地。根据海门地区的实践，征收这种有收益的土地，应该按该土地被征收前三年平均年产值的五倍计算补偿。塘建费用和附属设施另算。”
郑遐说：“老丁你的意思是，我这一个虾塘如果年产值10万，政府得补50万。对吧？”
老丁乐了：“郑副主任恐怕不是东山岛的人，我们海门养虾都是高精密度养殖南美白对虾，一个虾塘10亩标准，一年产值50万打底。”
郑遐一惊：“那一个虾塘5倍补偿就得要250万？”
老孔也给吓住了：“我们红线图里征地80亩虾塘，一共8个，那不是……2000万？！”
老丁揶揄道：“两位数学真好。”
老孔说：“为什么不按利润呢？按利润补偿是不是合理一些？”
老丁说：“那有的企业亏损，你就不补了是吧，不行的。国家政策规定，按年产值。”
几个人相互看了看，刘云标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走向自己的办公桌。
三个人都知道，刘云标应该是去上网查询那家叫“富民农产品开发有限公司”的相关信息去了。
老丁小声嘀咕道：“网上查的不准，这个税局出马一查一个准。”
……
半晌，电脑前传来刘云标的怪叫：“哎他妈的！网上的讯息，这家叫富民的公司一年产值500万！真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