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郡太守府内,一派忙碌景象。与朱家联姻之事虽因时局从简,但该有的礼数却一样未少。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等“六礼”在朱达与太守府属官的操持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府库因朱家“献助”的粮食迅速充盈起来,原本因钱粮短缺而停滞的诸多政务重新启动,流民安置、水利修缮等事宜也得以继续推进,整个吴郡的紧张气氛为之一缓。
这一日,沈风正在二堂处理公务,长史顾雍手持一份文书,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
“府君。”顾雍拱手一礼,将文书呈上,“这是会稽郡刚送来的军情简报,涉及廖化将军剿匪事宜。”
沈风接过文书,迅速浏览起来。顾雍在一旁补充道:“廖元俭将军率部抵达会稽后,与张济、张绣二位将军配合颇为默契。他麾下步卒善于山地行军,到任后并未急于求成,而是先广布哨探,摸清了数股为祸最烈之山越、匪寇的巢穴与活动规律。半月前,他设计诱敌,于余姚以南山区设伏,大破一股约八百人的山越部落,斩首百余,俘获青壮及妇孺数百,余众溃散。随后,他又分兵扼守要道,清剿了小股水匪,打通了山阴至句章、鄮县的商路,会稽东部已渐趋安稳。”
沈风边听边看,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元俭做事,果然稳妥。以步制步,清剿结合,正是对付山越匪寇的正道。”
“正是。”顾雍点头,随即语气微转,“不过,廖将军在文末也提及,会稽南部山区,特别是乌伤、太末一带,山势更为险峻,匪巢也更为隐蔽。他深感兵力仍有些捉襟见肘,尤其是缺乏擅长山地攻坚、能够担当先锋陷阵之任的勇将。因此,他恳请府君,能否将何曼将军调至会稽,助他一臂之力。”
“何曼?”沈风放下文书,沉吟起来。何曼号“截天夜叉”,勇猛过人,确实是一员冲锋陷阵的猛将。自随他来到江东后,一直作为中军的重要战力,并未外派。如今吴郡大局已定,周边暂无大战,将其调往会稽,加强廖化的攻坚能力,似乎确是合适的选择。
“元叹以为如何?”沈风看向顾雍,征询他的意见。
顾雍略一思索,答道:“何曼将军骁勇,若调往会稽,正可弥补廖将军所部在尖刀力量上的不足,对于清剿盘踞险要之地的顽匪,当有奇效。且如今吴郡境内安定,暂无需何将军这等猛将坐镇。雍以为,廖将军所请,可行。”
“嗯。”沈风颔首,“既然如此,便调何曼前往会稽,归于廖化麾下听用。传令下去,让何曼点齐本部五百兵马,克日出发。”
“诺。”顾雍应下,随即又道:“府君,与朱家的婚期将近,一应仪程已基本准备就绪。朱家那边,也已将陪嫁的银钱、粮草准备妥当,只待吉日便可送入府中。”
想到婚事,沈风揉了揉眉心。政治联姻的目的已然达到,吴郡的危机暂时解除,但想到即将迎娶一位素未谋面的女子,他心中仍不免有些复杂。他收敛心神,对顾雍道:“有劳元叹费心了。一切依礼而行即可。”
“府君放心,雍必安排妥当。”顾雍躬身退下。
时光流逝,吉日转眼便至。
这一日的吴县城,显得比往日更为热闹。虽然沈风有意控制规模,但太守纳妾,尤其是与本地大族朱家联姻,依旧是轰动全郡的大事。太守府张灯结彩,披红挂绿,虽无十里红妆那般极尽奢华,但仪仗、鼓乐一应俱全,场面庄重而喜庆。
沈风身着吉服,在属官和亲卫的簇拥下,于府门前迎接朱家送亲的队伍。朱达忙前忙后,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色。
新娘朱容身着大红嫁衣,头覆红绸,在侍女的搀扶下,踩着铺地的红毡,一步步走入太守府。她的身影纤细,步履略显拘谨,透露出新嫁娘的紧张与不安。
仪式在太守府正厅举行,蔡琰以正妻身份端坐于主位一侧,仪态端庄,面容平和。她看着沈风与朱容行礼拜堂,眼神平静无波,只在无人注意时,眼底深处才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礼成之后,朱容被送入精心布置的侧院新房。前厅则设下宴席,款待朱家亲眷以及郡中前来道贺的官员、世家代表。席间觥筹交错,气氛热烈,众人皆向沈风道贺,言语间充满了对府君与朱家联姻的赞美,以及对吴郡未来安定的期许。
沈风周旋于宾客之间,应对得体,脸上带着合宜的笑容,心中却始终保持着清醒。他知道,这场婚礼,是政治博弈的产物,也是稳固当前局面的必要一步。
夜色渐深,宾客陆续散去。
沈风在周仓的护卫下,来到侧院新房。挥退左右侍女后,他推门而入。
房内红烛高烧,映照得满室温馨。新娘朱容依旧端坐在床沿,红盖头未曾掀开,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膝上。
沈风走到她面前,停顿片刻,方才伸手,轻轻掀开了那方大红盖头。
盖头下,是一张尚带稚气的清秀脸庞。肌肤白皙,眉眼细致,算不上绝色倾城,却自有一股江南水乡女子的温婉气质。她微微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因紧张而轻轻颤动,不敢直视沈风。
“不必紧张。”沈风的声音放缓了些,在她身旁坐下,“既入府中,日后便是家人。昭姬性情温和,你敬她,她必善待于你。府中规矩,稍后自有人告知于你。”
朱容这才稍稍抬起眼帘,飞快地瞥了沈风一眼,又迅速低下,声如蚊蚋:“妾…妾身明白。定当谨守本分,尽心侍奉府君与夫人。”
她的声音柔柔弱弱,带着明显的怯意。沈风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那点因政治联姻而产生的隔阂也消散了些许。说到底,她也只是这乱世中,身不由己的棋子罢了。
“朱家…近日可好?”沈风寻了个话题,试图让她放松些。
“劳府君挂心,家中…一切都好。”朱容小声回答,依旧不敢多言。
沈风知她拘谨,也不再多问。烛光下,两人一时无言,只有红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过了许久,沈风才再次开口,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今日之后,你便是我沈风的人。只要安分守己,我自会护你周全,朱家亦会因你而得益。望你好自为之。”
这话既是承诺,也是告诫。
朱容闻言,身体微微一颤,随即郑重地点了点头:“妾身…谨记府君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