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的下山了,天空慢慢的黑了,青龙山南坡的风里还裹着推土机熄火后残留的柴油味,可那股绷得紧紧的紧张劲儿,半点没随引擎声消散。
宏基地产那栋灰扑扑的项目部小楼亮得扎眼,三楼会议室的灯把窗玻璃照得发白,隐约能看见人影在窗帘后急促地晃动,不用想也知道,里头正为白天的变故争得面红耳赤。
江灼拉的临时警戒线是AEIc特制的荧光带,在渐暗的天色里泛着冷光,两名队员站在路口,黑色作战靴踩在碎石上,手按在腰间的装备袋上,连眼神都没给试图靠近的施工队司机一个。
先前围在坡下看姜莱直播的人早散了,只剩几个还举着手机拍工地的博主,可网络上那团火却越烧越旺:姜莱直播间里录下的老槐树震颤、能量滤镜里扭曲的灰黄光斑,被剪成一段段小视频在各平台流转。
#青龙山施工疑似破坏生态#的词条挂在热搜尾巴上,看来宏基公关部的人怕是今夜都别想合眼。
姜莱没工夫刷手机。她举着手机在坡地上来来回回走,胳膊都酸了。
屏幕上开着能量滤镜App,绿光代表生机,灰黄是躁动的邪气,此刻两种光在屏幕里拧成一团,像两条较劲的蛇,你退我进地翻涌。
她蹲下身,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划,放大一片绿光格外浓的草地:“怪了……”
风掠过低矮的灌木丛,带起细碎的沙沙声。
她盯着屏幕角落的波形图,眉头皱得更紧:“这能量脉冲也太规律了,一下一下的,跟地底下有东西在喘气似的。”
这片草地长得尤其疯,连不起眼的三叶草都比别处壮实半截,其中一朵紫色小野花上还飘着层极淡的绿光,像蒙了层薄纱。姜莱好奇,往前凑了凑,指尖刚要碰到花瓣。
“谢…谢谢…你…”
一个细弱的声音突然钻进脑子里,软乎乎的,带着点怯生生的颤,像刚破壳的雏鸟叫。
姜莱吓得猛地缩回手,手机差点掉地上。
她腾地站起来,左右瞅了瞅:“谁?谁说话呢?”
坡上只有她一人,远处秦姐正蹲在石头旁取样,谢玄还站在老槐树下没动,风卷着草叶擦过脚踝,哪有半个人影。
那声音又冒出来了,比刚才急了点,碎碎的不成句:“下面…坏…坏东西…吵…睡觉…痛…”
这次姜莱听清了。不是耳朵听见的,是直接撞进脑子里的,带着股潮湿的土腥味,还有种让人心揪的委屈,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猫,明明疼得厉害,却不敢大声叫。
她愣了愣,猛地低头看脚下的草地,又瞥了眼那朵轻轻晃的小野花,试探着在心里默念:“是你在跟我说话?你是…山灵?”
“是…一点点…我…”那声音雀跃了一瞬,像被风吹动的铃铛,可立刻又低落下去,“不够…强…它们…更吵了…”
“它们是谁?推土机吗?”姜莱放轻了呼吸,怕吓着它,“还是你说的‘下面的坏东西’?”
“铁怪物…吵…但…地下…黑黑的…冷冷的…东西…更坏…”
话音落,姜莱忽然打了个寒噤。那声音里裹来一丝冰凉的触感,像摸到了深井水,更让她心头一沉的是,那冰凉里混着点极淡的邪气,跟上次在往生斋血池旁闻到的味,有几分像。
她没敢多问,转身就往老槐树跑,鞋跟陷进软土里都顾不上:“谢玄!江灼!我刚才跟山灵对上话了!”
谢玄这才睁开眼。他掌心贴在老槐树粗糙的树干上,指缝间还残留着淡淡的绿光,闻言抬眼看向姜莱,眉梢微挑:“它直接与你沟通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你的血脉,或许比我们想的更易亲近自然之灵。它说地下有‘黑黑冷冷’的东西?”
江灼刚走到秦姐身边,闻言脸色沉了沉:“看来猜得没错,这底下藏着事。秦姐,样本怎么样?”
秦姐正盯着便携检测仪的屏幕,指尖在键盘上飞快地敲。仪器发出轻微的嗡鸣,屏幕上跳出一串数据,她皱着眉抬头:“土壤成分没异常,氮磷钾都正常,可能量残留不对劲,往下挖了十厘米,阴性磁场越来越强,还有这个……”她点了点屏幕上一个极小的峰值,“检测到黑檀骨粉的同源粒子了,浓度低得快被生机盖过去,但肯定是它。”
“黑檀骨粉?”姜莱心里咯噔一下。这东西她熟,往生斋血池里泡着的骨头、枯骨老人身上的邪气,都带着这股子味。玄冥派的人,难道把爪子伸到青龙山了?
“宏基急着施工,是想掩盖这个?”江灼摸了摸下巴,眼神冷下来,“还是说,他们根本就掺和在里头?”
“吱!莱姐!快看!”黄十七突然从姜莱口袋里探出头,爪子扒着平板屏幕尖叫,“地鼠精又发帖了!它说刚去城北工业区打洞,听见俩两脚兽吵架!”
几人凑过去看。平板屏幕上是个匿名论坛的帖子,字歪歪扭扭的:“刚摸回老地方,听见俩穿西装的吵。一个说‘青龙山项目必须快点推’,另一个骂‘大师等着用地脉节点做仪轨,再出岔子往生斋赔不起’往生斋!这不就是上次那个坏地方吗!”
碎片一下子拼起来了。宏基跟玄冥派勾上了,借着开发的由头,帮他们找地脉节点搞邪术仪轨,怕被人发现才急着施工掩盖。
姜莱攥紧了拳头,指节都泛白了:“不能让他们得逞!就算不为封印钥匙,就为这山的花花草草,也得拦着!”
“地脉若被邪术污染,轻则草木枯死,重则地气震荡,周边镇子都得受影响。”谢玄指尖轻叩树干,语气沉了沉,“此事不能姑息。”
江灼立刻摸出手机:“我马上把证据报给上级,申请调查宏基。另外,得尽快勘探地质,找到地脉节点和污染源。”
可官方调查要走流程,他们都知道,这事怕是等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