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锈迹斑驳的铜纽扣躺在透明的证物袋里，像一枚被时光封印的哑谜，无声地指向黑暗的深渊。
回到警局，江灼将自己反锁在弥漫着陈旧纸墨气息的档案室。台灯光晕笼罩着摊开的、纸张边缘已然泛黄发脆的卷宗，也映照着他眉宇间刀刻般的沟壑。
他调动了所有能触及的权限，像一个掘墓人般疯狂地翻查着旧案关联信息库的每一个角落——指纹、纤维、微量物证…那些当年在“科学”视角下显得微不足道、甚至被忽略的细节，此刻在“异常”之光的照耀下，被赋予了全新的、令人心悸的意义。
指尖在冰冷的键盘和冰冷的鼠标上滑动，屏幕的光映着他眼中跳跃的火焰与寒冰。终于，在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关于地下赌场治安协查的旧文件夹深处，一张分辨率极低的监控截图，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视野！
截图模糊不清，噪点严重，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个穿着统一制服的“看场”人员侧影。而吸引江灼全部注意力的，是那人抬起手臂指向某处时，袖口处一闪而过的、一个小小的金属反光点！放大，再放大，图像愈发模糊失真，但那独特的轮廓和隐约可见的纹路。江灼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是它！同款的铜纽扣！
截图下方一行小字标注着地点：金玉堂赌场。
“金玉堂” 江灼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牙缝里碾磨出来，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咔吧”的轻响，捏得一片惨白。城西的销金窟，洗钱与暴力的温床，一个后台深不可测、连根须都缠绕着罪恶的泥潭！
线索的箭头，冰冷而锋利地指向了这里。
哭包小哥，为什么会踏足这片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老王头，那张伪善的脸孔之下，又在这里扮演着怎样肮脏的角色？
一股混杂着愤怒、冰冷的探究欲和被背叛的剧痛，在他胸腔里猛烈冲撞。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肺里的浊气和最后一丝犹豫都挤压出去，然后，他拨通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出租屋里，姜莱整个人陷在新到货的、如同巨大云朵般的顶级懒人沙发里，舒服得像一只被阳光晒化的猫。她嘬着江灼“上供”的第三杯全糖加双份波波的芋泥奶茶，指挥着黄十七用小爪子给她剥夏威夷果。
“吱，莱姐，这沙发，太舒服了。” 黄十七卖力地用尖牙嗑开果壳，幸福得尾巴尖都在打颤。
“那是，” 姜莱得意地晃了晃脚丫，“这叫知识变现，科学顾问的合理报酬，唔？” 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江灼的名字。
“喂？江大警官？科学顾问的休养生息时间可是按秒计费的。”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慵懒的揶揄。
“金玉堂赌场。” 江灼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没有任何寒暄，开门见山，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破釜沉舟般的决绝，“纽扣的来源地。我需要，回溯更具体的‘现场信息’。更深层的。”
姜莱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奸商的本能瞬间占领高地：“哎呀呀，深度信息回溯？这可是高阶灵，咳，高阶科学探测技术！对仪器损耗极大，操作员精神负担不可估量啊，这维护费和精神补偿…”
“奶茶！一个月！无限畅饮！全糖加满料！不限种类！” 江灼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豁出去了”的悲壮，仿佛在拍卖自己的灵魂。
姜莱的眼睛“噌”地一下，亮得堪比她掰亮的荧光棒：“成交！江警官大气！时间地点？科学探索，使命必达！”（奶茶自由！咸鱼瞬间进化成喷气式火箭！）
夜色浓稠如墨，城西一片破败旧楼的后巷。空气里混杂着劣质香水的甜腻、隔夜馊水的酸腐和一种隐秘的、如同电流般令人亢奋的躁动气息。
“金玉堂”的入口，巧妙地伪装在一家生意萧条、门可罗雀的棋牌室后门。两个膀大腰圆、眼神凶戾如鹰隼的汉子如同门神，肌肉虬结地杵在阴影里，警惕地扫视着任何风吹草动。
江灼一身深色便服，如同融入墙壁的影子，紧靠在冰冷的砖墙上。他浑身肌肉紧绷，呼吸放得极轻，眼神锐利如刀，整个人如同一头蓄势待发、锁定了猎物的黑豹。姜莱则抱着她的“尖端科学探测仪”，一个小巧的蓝牙音箱，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旁边蹲着伪装成毛绒围巾、紧张得小爪子直哆嗦的黄十七。
“吱，莱姐，好多凶煞气，坏人的味道，好浓。” 黄十七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慌什么？记住，科学的光辉，足以驱散一切魑魅魍魉！” 姜莱拍了拍音箱，快速在手机上操作着，“家人们！临时插播重要实验！‘环境噪音与历史情绪场强关联性’深度验证！目标：特定频率声波刺激下的生物电残留反馈！”
她点开了手机里一段提前精心下载的、模拟度极高的音频——骰子在密闭盅内疯狂摇晃、碰撞、跳跃的清脆声响！
“哗啦啦！哗啦啦啦！哗啦啦啦啦！！”
那密集、清脆、充满了诱惑与不确定性的撞击声，如同平地惊雷，在这寂静压抑的后巷猛地炸开！声音极具穿透力，仿佛能钻进人的骨头缝里！
几乎是声音响起的瞬间！
一股远比码头时更加浓郁、更加冰冷、更加粘稠的意念碎片，如同被血腥味惊醒的食人鱼群，猛地从“金玉堂”那扇紧闭的后门缝隙中汹涌而出！带着哭包小哥临死前极致的恐惧、刻骨的不甘和滔天的怨恨，狠狠撞入姜莱的感知！
“呃！” 姜莱身体猛地一晃，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如纸。无数破碎的画面强行塞入脑海：昏暗迷离的灯光，呛人的廉价香烟味，扭曲狞笑的面孔，还有一张模糊却让他恨入骨髓的脸！那张脸，姜莱猛地扭头看向阴影中的江灼，叼着棒棒糖棍的嘴里，冰冷地吐出三个字：
“老！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