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七点,我醒了,躺在酒店柔软的大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蓝红还在睡,我轻轻起身,走到窗前。
杨荣说今天去奥门。他说看看他们的操作模式,但我知道,他要给我看的,绝不仅仅是旅游接待那么简单,无非就是赌博,抽水。
我想看的也不是这些,我想看他们是怎么保命的,怎么把这一切的事情最后推到我身上。
如果他们不是想找一个替死鬼,这种好事怎么会落到我头上。
所谓富贵险中求,边走边看吧。
浴室里传来水声,蓝红起来了。
“这么早?”她穿着睡衣走出来,头发有些乱。
“睡不着。”
“在想奥门的事?”
“嗯。”
蓝红走过来,站在我身边,也看向窗外。
“阿皮,”她轻声说道:“如果杨荣做的生意,跟咱们想的不一样,怎么办?”
“那就看有多不一样。”我说,“只要不碰毒,不碰军火,其他的,可以谈。”
蓝红没再说话。
她懂我的意思,我也知道她的担心。
八点,门铃响了。是阿杰,送来早餐。推着餐车进来,摆了一桌子:粥、点心、水果、咖啡,很丰盛。
“杨总说,九点半出发去码头,坐船去奥门。船程大概一个小时。”阿杰说道。
“好。”
九点半,准时下楼。杨荣已经在酒店大堂等我们。
“早上好。”他笑着打招呼,“昨晚睡得怎么样?”
“很好,谢谢杨总。”
“那就好。”杨荣说,“走吧,车在外面。”
还是那辆宾利。上车后,杨荣递给蓝红一个盒子。
“皮太太,一点小礼物。”
蓝红打开,是一条丝巾,浅蓝色,绣着精致的花纹。
“这?”
“一点心意。”杨荣说,“红港天气热,丝巾用得着。”
“谢谢杨总。”蓝红看了我一眼,收下了。
坐船一个小时,奥门到了。
从海上望过去,奥门像个半岛,最显眼的是几栋造型奇特的大楼,杨荣指着说:“那是新葡京,那是威尼斯人,那是永利,都是大赌场。”
外面停着两辆黑色的阿尔法。司机开门,我们上车。
“先去酒店。”杨荣说。
车开了十分钟,停在一栋金碧辉煌的酒店门口。
门童开门,我们走进去。大堂比红港的酒店更奢华,到处是金色的装饰,水晶灯大得吓人。地毯很厚,踩上去软绵绵的。
杨荣直接带我们上电梯,到二十八楼。这一层是套房,走廊里铺着红地毯。
“这层楼都是我们长期包的。”杨荣说,“客人来了就住这儿。安全,私密。”
他打开一扇门,是个套房。客厅很大,落地窗外能看到整个奥门半岛。房间里摆着沙发、茶几、吧台,还有个麻将桌。
“坐。”杨荣说,“喝点什么?”
“水就行。”
杨荣从冰箱里拿出几瓶水,递给我们。
“皮总,刚才在船上,我说得比较直接。”他坐下来,看着我们,“但这就是事实。高端旅游,说白了,就是带有钱人来奥门赌钱。我们赚服务费,赚返点,赚一切能赚的钱。”
“客人知道吗?”
“当然知道。”杨荣笑了,“不知道的,我们也不接。我们做的,是明码标价的生意。客人想来玩,我们提供服务,就这么简单。”
“那红港那边?”
“红港是总部,奥门是前线。”杨荣说,“客人在红港集合,我们安排私人飞机或者专船送到奥门。在奥门玩几天,赢了钱,我们帮他们处理好资金,送他们回去。输了钱,我们也安慰安慰,下次再来。”
我看着他,没说话,只要是挣钱的事,哪有他说的这么简单的。
看我没说话,杨荣站起来,“下午正好有个团过来,我带你们去看看。”
中午在酒店餐厅吃饭。餐厅很豪华,自助餐,什么都有。
蓝红吃得不多,一直看着窗外。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吃完饭,杨荣带我们下楼。车已经在等,开往赌场。
赌场很大,门口停满了豪车。杨荣带我们走侧门,不用排队,直接进去。
里面是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灯光昏暗,但每个赌桌都亮着灯。空气里弥漫着烟味,香水味,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人很多,但很安静,只有筹码碰撞的声音,荷官发牌的声音,偶尔有人低声说话。
赌桌五花八门:百家乐、轮盘、骰宝、二十一点……每张桌子前都坐着人,男女老少都有,有的兴奋,有的紧张,有的麻木。
杨荣带我们走到一张百家乐桌子前。
桌子周围坐着五六个人,看穿着都是有钱人。
荷官是个年轻女孩,穿着制服,面代微笑正在发牌。
“这是王总,金城来的。”杨荣指着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轻声对我说道,“今天刚到,已经玩了两个小时了。”
那个王总看起来五十多岁,微胖,戴着金表。面前堆着一摞筹码。
“庄。”他喊了一声,推出去两摞筹码。
荷官发牌。一张庄,一张闲。翻开,庄是9点,闲是6点。
“庄赢。”荷官说完,把筹码推到王总面前。
王总笑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看到没?”杨荣低声说,“这一把,他赢了二十万。但之前,他已经输了三百万。”
“你们的人呢?”
“在那儿。”杨荣指了指不远处站着的两个年轻人,“那是我们的‘叠码仔’,负责跟着王总,帮他换筹码,记流水。”
“王总知道吗?”
“当然知道。”杨荣说,“每次换筹码,他们都会记录。输了多少,赢了多少,清清楚楚。月底结账,该给我们的服务费,一分不会少。”
我们看了一会儿。王总又玩了几把,有赢有输,但总体在输。面前的筹码越来越少,但他似乎没打算停。
“他不会停的。”杨荣说,“这种人,不输光不会走。”
“你们不劝?”
“劝?”杨荣笑了,“我们只提供服务,不干涉客人。他想玩,我们就陪着。他想停,我们就送他回酒店。这是规矩。”
看了半小时,我们离开赌场,回到车上。
“怎么样?”杨荣问。
“开眼界。”我说。
虽然我来过两次奥门,但没有进这么大的场子,和胖子他们也就换了几千筹码随便玩会就走了,因为我对赌博从来不感兴趣。
“这只是冰山一角。”杨荣说,“我们还有更高级的玩法。私人包厢,VIp服务,一把牌输赢几百万的都有。”
“客人输了那么多钱,不会找麻烦?”
“不会。”杨荣很自信,“第一,他们有钱。第二,他们好面子。第三,我们服务好。输了钱,我们安排最好的餐厅,最好的按摩,让他们发泄发泄。下次想玩了,还找我们。”
车开回酒店。下午四点多,杨荣说晚上有个饭局,几个重要的客人会来,让我一起去。
“皮太太如果累了,可以在酒店休息。”他对蓝红说。
蓝红看了我一眼。
“我跟你一起去。”她说。
显然,她不放心我。
晚上七点,饭局在酒店顶层的中餐厅。包厢很大,能坐二十个人。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来了七八个人,都是男的,四十到六十岁。
杨荣一一介绍。都是全国各地的大老板,表面上是这样。
坐下后,开始上菜。菜很丰盛,龙虾、鲍鱼、燕窝,什么贵上什么。酒是茅台,一瓶接一瓶地开。
饭桌上聊的都是生意经。地产、股票、比特币,什么赚钱聊什么。但我知道,他们来奥门,不是为了聊这些。
果然,酒过三巡,一个姓李的老板开口了:“杨总,晚上怎么安排?”
“都安排好了。”杨荣笑着说,“老规矩,九点开始。”
“这次有什么新玩法?”
“有。”杨荣说,“从菲律宾请了个新荷官,手法一流。还有,新进了一批筹码,都是特制的,手感特别好。”
几个老板都笑了,眼里闪着光。
我看出来了,这些人不是第一次来。他们是常客,是杨荣的核心客户。
饭局吃到八点半,散了。杨荣带我们去另一个楼层,是个私人会所。里面装修得更奢华,铺着厚地毯,墙上挂着名画。大厅里摆着几张赌桌,但比楼下赌场的小,也更精致。
“这里只对 VIp 开放。”杨荣说,“最低消费一百万。”
我们进去的时候,刚才饭桌上的几个老板已经在了。每人面前都堆着筹码,最小的也是一万一个。
荷官是个年轻女孩,很漂亮,穿着旗袍,开口到了大腿根部。
“玩什么?”杨荣问我。
“看看就行。”
我们站在旁边看。玩的还是百家乐,但赌注很大。一把牌,输赢就是几十万。那几个老板面不改色,像在玩几块钱的麻将。
看了几把,这些人是真的有钱,也是真的敢赌。输了上百万,眼睛都不眨一下,继续下注。
蓝红站在我身边,脸色有些白。她拉了拉我的手,低声说:“走吧。”
我们退出会所,回到房间。
关上门,蓝红靠在墙上,长出一口气。
“太吓人了。”她说,“一把牌几十万,就这么输了?”
“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蓝红,”我坐下,“杨荣一年赚两个亿。咱们在广城拼死拼活,一年才一两千万。”
蓝红看着我,眼里似乎有些失望。
“皮总,你变了。”
“我没变。”我说,“我只是看清了现实。这个世界,赚钱的路就那么几条。干净的,赚得少。赚得多的,都不干净。咱们选哪条?”
蓝红没回答。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奥门夜景。
过了很久,她才说:“你想做,我不拦你。但你要答应我,绝对不沾毒,绝对不碰军火。”
“我答应。”
“还有,”她转过身,看着我,“你要答应我,如果哪天我觉得不行了,咱们就收手。回广城,回老家,过安稳日子。”
“我答应。”
蓝红走过来,抱住我。
“皮总,我怕。”
“别怕。”我摸着她的头发,“有我在。”
那一晚,我很久没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