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那句“碎了的，不止是玉……还有这里”，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苏清韫苦苦支撑的心防。她顺着冰冷的石壁滑坐在地，将脸深深埋入膝间，压抑了太久的悲恸与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化作无声却剧烈颤抖的肩头和那再也无法抑制的、低哑破碎的哽咽。
原来，恨了这么久，怨了这么久，她与他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背后，竟是如此荒诞而残酷的真相。他是刀，是棋子，是身不由己的刽子手，却也是……心被一同碾碎的可怜虫。
这个认知没有带来丝毫解脱，反而像是一把钝刀，在她心口反复切割，带来一种更深沉、更无处宣泄的绝望。她该恨谁？恨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恨那将他当作工具的“老师”？还是继续恨这个同样被困在局中、日夜承受着良心与情感双重凌迟的谢珩？
石室内，只剩下她压抑的哭泣和谢珩沉重痛苦的喘息。萧墨羽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去，将这充斥着血泪与破碎的空间留给了他们。
谢珩靠在床头，紧闭着双眼，脸色灰败，肩头的血色蔓延得更大。苏清韫那破碎的哭声，像是一根根烧红的针，扎在他的耳膜上，更扎在他的心上。他紧握的拳头指节泛白，身体因强忍剧痛和某种更汹涌的情绪而微微颤抖。
他想开口，想说些什么，哪怕是苍白无力的辩解，或是更深的忏悔。可喉咙像是被滚烫的沙石堵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他能说什么？说他是被迫的？说他别无选择？这些言辞在苏家上百条人命面前，显得如此可笑而卑劣。
不知过了多久，苏清韫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无声的流泪和细微的抽噎。她抬起布满泪痕、红肿不堪的眼睛，望向床上那个同样沉浸在巨大痛苦中的男人。
她的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尖锐恨意，也没有了得知真相后的崩溃，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深可见骨的疲惫与茫然。
她缓缓站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到桌边，倒了一杯冷水，递到谢珩唇边。
谢珩睁开眼，看着她递过来的水，看着她苍白脸上未干的泪痕和那双空洞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窒息。他没有动。
“喝水。”苏清韫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没有什么情绪，只是陈述。
谢珩沉默地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无法浇灭心口的灼烧。
喝完水，苏清韫放下杯子，没有再看他，转身走向石室门口。
“你去哪里？”谢珩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和……恐慌。
苏清韫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只是望着门外昏暗的通道，声音轻得像是一缕即将散去的烟：“不知道……只是想……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离开这令人窒息的真想，离开这无法面对的他，离开这所有的一切。